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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等等--"我一路追到電梯。

  他最後停下來,側過身,"怎麼啦。"下巴不耐煩地微揚著,這副看人的樣子讓我覺得我好像欠扁。

  見我要動嘴言謝,他趕忙封住,"別謝我。我從來沒想著幫他。"

  我狡黠地笑了,伸出手,"嘿嘿,我們是哥們,說什麼謝啊。我只是想問你借錢。我還需要錢。"

  "誰跟你哥們。"沈覺明拂落我的近乎,"我不是慈善家。"

  我決定不跟他囉嗦,直接動用武力--欠身過去就搶他公事包。他也沒跟我奪,我順利摸出他的錢包,他囊中羞澀,裡頭只有300塊現金,我統統拿走,同時相中一張金卡。

  "有沒有密碼?"

  他揮著手機說:"我打算報警,告你搶劫。"

  "打吧,把我抓去派出所,讓員警叔叔教訓我一頓,然後你再把我保釋出來。你要不嫌煩的話,我挺樂意受教育的。我是好孩子。"我又套熱乎地擠下眼。

  他搖頭笑了,露出滿口可做黑人牙膏廣告的潔白牙齒:"給我個理由。裴錦年。"

  "什麼理由?"

  "你憑什麼對我理直氣壯?"

  "我……"我張口要說,忽然膽怯,是啊,我憑什麼強盜一樣拿人信用卡,他是我誰?安安的哥哥,安安的哥哥又不是我的哥哥,就憑我們倆長著一副夫妻相嗎?可那也有待於時間去證明啊。

  "說啊。"他不鹹不淡逼問。

  "嗯。"我清了清喉嚨,"你不討厭我,我知道。"

  "我很討厭。"

  "你其實不討厭,要不你先問問你的心。"

  "你怎麼能這樣肯定。"

  "我,眼睛毒,我看到你的心,它說--"

  "說什麼?"

  "把我的錢統統拿去吧,我的全是你的。"

  沈覺明搖頭,無恥之尤大概指我。可他偏吃這一套。

  他笑後有點惘然,"你對別人也這樣嗎?我說對床上那位仁兄。"

  "他叫陳勉,你該尊稱陳先生。"

  "陳勉?"沈覺明眉毛挑了挑,"陳勉,陳勉。"他念了幾聲,恍然,"想起來了,安安去年曾央我給她朋友介紹個銷售的工作,是他吧。"

  "是的。"雖然安安從沒告訴我她跟陳勉在京的事,但我已從陳勉嘴中得知。

  "見鬼。"沈覺明嘟噥道,"我以為是安安的男朋友才鼎力相助,沒想到--"他尖利地瞟我一眼,氣衝衝地進了電梯。

  這人真沒素質。我心想,轉過身。驀然看到陳勉,站在走廊的出口,他居然過來了。

  我連忙上去扶他,怕他誤會,未免忐忑,然而陳勉只是靠著我,沒說什麼。

  安安下午就來了。很顯然是沈覺明多嘴了。

  她額上有密密的小汗,顯見是接過電話後第一時間殺過來的。這樣的熱切,連我這樣遲鈍都能猜出她所系何在,可她卻要生生刹住自己的感情,對我笑,"錦年。"

  她的笑容有一半的尷尬。去年,我來京跟她共度生日,她應該已經知道陳勉的行蹤,卻對我守口如瓶。我一直以為我們親密無間,原來已經有了隔閡。

  曾經的三位一體,曾經的溫潤歲月,原來並不是一種平衡的關係。

  總會碎掉的。

  但是我對安安並不生氣。相反,在她面前,我不僅有謝意,也有愧意。我感謝她把陳勉從一無所有、貧病交加的狀態下帶到北京;我也慚愧,安安可以義無反顧地找他,而我卻幾乎忘掉他。

  愛滿而溢。我也許是太過幸福,因而並不知道惜福。

  我熱情招呼安安坐。她找張凳子,機械坐下。陳勉在床上輸液。本是閉著眼,此刻睜開了,對安安安靜地笑。如此,安安才微微的放鬆,敢與陳勉的目光相接。

  "沒有事了。謝謝你哥哥。"陳勉溫言。也許是一語雙關,恕我有點麻木。

  "我……"安安似乎有點慚愧,低下頭,良久說,"我應該明白你,以後不自作主張了。"

  陳勉嘴上還是有淡然的笑。看上去親切,其實疏離。安安似乎要說什麼,有點拘束。我站起來,"我去那邊問問退房的手續。"

  我留安安和陳勉獨處一室,我不是很清楚他們會聊什麼,也不是很清楚他們有什麼糾葛。但是回想陳勉與安安的過去種種,他們生出點情愫,雖然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感情這種事,誰又能把握呢。

  我與護士小姐沒邊際地閒扯一通,回去,安安已出來了,靠著門邊的牆,仿佛在回味,也仿佛在憂傷。

  楚楚可憐的模樣。真叫人留戀。

  "安安。"我叫她,"一會一起吃晚飯吧。"

  安安說:"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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