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尤未覺醒,夏天的風 | 上頁 下頁
四十六


  空曠的車子上零星十幾個人。我和晃晃坐在最後面。很快,他們就來到我們倆面前,牛仔服沒有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他的刀子只是架在了晃晃的脖子上,刀刃上細小的光線被晃晃好看的下巴遮掩住了,我看不見。牛仔服聲音很低,酷似電影裡的黑道老大。晃晃沒有聲音,但身體在抖,她往我的懷抱裡靠,我感覺她從來沒有靠我這麼緊。我不知道怎麼了,把晃晃從我的懷裡推出去,然後坐直身體,把自己從上摸到下,錢包,手錶,手機,還有手上的戒指也脫了下來。那一刻,我看了看晃晃,她看著我,眼睛裡像升起了霧靄,有點模糊的樣子。我低低地說,沒事,沒事,錢都是身外之物,給他拿走就是,大家都不容易,是不是……我又抬頭去看牛仔服,他的臉上看不見表情,一團黑,還是像墨。等我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拿出去之後,他又意識我把晃晃身上的東西也拿出來,我再一次看了看晃晃,然後開始動手掏她身上的東西,她使勁地往後退了一下,被我拽回來。我說,晃晃,聽話,把東西給他們,一切就好了,平安就好,不是嗎?在那一瞬間,我又看見了刀刃上的細小光線閃了一下,映現在晃晃的臉上。我把晃晃從上到下也摸索了一遍,所有值錢的東西全拿出來,交到了牛仔服的手中。

  他轉身。

  窗子似乎行駛在海洋上,上下飄搖。

  牛仔服在走到車門的一瞬間,坐在前面的一個男子突然躍起來,閃電一樣的速度將牛仔服按在地上,他懷抱裡的一大堆東西稀裡嘩啦地落在了地上。我去抱晃晃,晃晃一閃身,我撲了個空。那時,前面的女司機和水藍色的布衫糾纏在一起,我目瞪口呆地坐在那裡,手腳冰冷,試圖抓住點什麼,可是一片虛無,掉在水裡一樣,不能呼吸。

  然後,我看見了紅色,那個女司機的臉上已經被割了一道口子,鮮血像條美麗的絲帶掛出來。紅色飛濺在了玻璃上,玻璃變成了一面開滿紅色小花的透明牆壁。車廂中間的男子回頭看我,大聲地說,來啊!來啊!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看看晃晃,晃晃正在看我,她什麼也沒說,我也沒動。很快,那個叫我的男人就敗了下風,牛仔服把刀插進了他的胸膛。男人不再叫我了,只有他因為疼痛而發出的聲音,野獸似的,呻吟,藤蔓一樣糾纏住我。

  車子停在一條公路的轉彎處,昏黃的燈光打在每個人的臉上,奇怪的顏色。

  水藍色的布衫和牛仔服迅速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我有點忍不住,想哭,我拉著晃晃的手。她一下就甩開我,一個人走到黑暗裡去了。我恐懼地想到,也許黑暗裡會有一個黑色的人影,竄出來,將刀刃上的細小的光線帶進晃晃的身體,我跑上去,踢踢踏踏的聲音,我拽住晃晃的胳膊。

  我說,晃晃。

  晃晃說,水格,難道你要我送你回家嗎?

  我……

  水格,我們拉倒吧。

  什麼?

  晃晃轉身,她的腰很好看,水蛇一樣。我站在那裡,想抱一抱她,抱住了她,我就像在浩淼的大海之上抱住了一塊求生的木板。咸咸的海風從南方吹過來,我的頭髮淩亂得如同一堆稻草。

  她一會就不見了。

  那天晚上,我到回家去了。回家是一家酒吧的名字。那裡是我經常去的地方,以至於後來,我和那裡的一個叫侃侃的歌手混成了好朋友。

  我坐在一個角落裡,喝酒。我不能喝那種烈性的酒,只能喝一些低度的,我還要了一些零食吃。我仿佛一個孩子。在家的時候,我的哥哥來甯一直說我就是一個孩子,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他說這話的時候我不樂意,因為以孩子為藉口,我失去了很多行使權利的機會。後來他就再也沒有那樣說過。

  淩晨的時候,酒吧裡來了兩個人。他們急匆匆地沖進來,坐在吧台前,身體轉來轉去。我有點醉,但還清醒,一個是牛仔服,另外一個是水藍色的布衫。

  那種感覺再次到來,潛在水底,不能呼吸。酒吧裡的空氣稀薄的如同太空,我的身體懸浮起來,沒有落定的感覺。我想打一個電話給晃晃,或者給我的哥哥來甯,他現在不在這個城市,在遙遠的北方,一個叫扶餘的小縣城裡活著。我摸索了全身之後,發現手機早已被搶走了。我叫來侃侃,我的神色可能很緊張,我問侃侃借手機用,還問他借錢,我說話的時候手不停地抖。侃侃問我,怎麼了?我牽強地笑了一下,說,我想回家。

  侃侃和老闆打了招呼之後,陪我出來。這個城市的夜晚美麗得讓人眩暈。

  我走在寬敞的馬路上,抱緊自己的肩膀,黑色的影子在地上移動。侃侃在我後面不遠的地方走路,踢踢踏踏的聲音。他說,水格,你說,你到底怎麼了?

  我站住,沒動。我說,侃侃,晃晃肯定不要我了。不等侃侃反應,我還說,我今天遇見了兩個搶劫的人,先是在公車上,我身上的東西全被搶光了。那兩個人就是剛才在酒吧裡坐在吧台前的兩個人,一個牛仔服,一個水藍色的花布衫。他們在公車上把一個反抗他們的男的給捅了一刀。

  侃侃說,水格,你想告訴我什麼?

  我說,侃侃,你說,夜是什麼顏色的?

  侃侃說,黑的呀。

  我說,不是,不是,夜的顏色是深藍的。

  侃侃看了我半天說,水格,你一定是嚇壞了。現在我打一個報警電話,然後送你回家。

  我問侃侃,如果抓住了人,到時候是不是需要我去指認。

  當然。

  別,侃侃,你別打了。

  怎麼了。水格,你怕什麼?侃侃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開始撥號,按鍵的聲音像一顆定時炸彈,我的腦子在膨脹。在侃侃撥到第二個鍵子的時候,我閃電一樣撲過去,速度之快連我都不敢想像。然後,我迅速的把侃侃手中的手機搶下來,摔在地上,又踩上去,踩得稀巴爛。並且,我大聲地告訴侃侃,你要是敢報警,我就和你拼命!

  侃侃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我,他說,水格,你他媽的發瘋了啊!

  我說,是,我發瘋了!

  侃侃上來扯住我的衣領就是兩拳,他說,我真他媽的瞎了眼,怎麼交了你這個朋友,整個一窩囊廢!侃侃把我打倒在地上,他正了正自己的衣服,轉身離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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