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未覺醒，夏天的風(36)_水格

三十六

　　03

　　突然散去的人群。

　　唧唧喳喳的議論、謾駡性質的評論以及飄向自己的鄙夷的目光，都像是一把把匕首朝著自己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一刀一刀插來。

　　空蕩蕩的早晨，以及被深秋冰冷的風吹得藍藍的天，從骨髓裡往外散發著冰冷的氣味。

　　安可哥無力地從地上站起來，悲傷的目光從遙遠的地方拉了回來。

　　陸川夏和艾楊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他們是再也不會回來的吧。

　　她垂下濕漉漉的目光。

　　不遠處的臺階下躺著一隻膠皮娃娃，仰面朝天的被孤單地遺棄在那。

　　有點無辜。

　　安可哥挪動腳步，彎腰撿起。

　　像是黑暗中突然跳動起來的紅色花火，雖然只有那麼微弱的一簇，卻像是在瞬間照亮了整個黑夜。

　　跳躍的思緒，以及筆直指向真相的線索——

　　膠皮娃娃、艾楊、洋洋、「找你哥哥是正經事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

　　安可哥的嘴角拉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04

　　你現在是終於離開我了吧。

　　是吧？

　　不遺餘力地想要把我甩得遠遠的。

　　看向我的那種厭惡到底的眼神，漸漸虛空到斑斑點點的幻影，而現在，連乞求你再回頭看我一眼的機會也都不再肯給了。

　　可能是一夜沒睡的原因，安可哥覺得再也支持不住了。於是轉身朝宿舍走去，隨手把那個膠皮娃娃扔在櫃子裡，然後踢掉鞋子倒在了床上。

　　同宿舍的女生這個時候都出去了，不是去圖書館學習準備考試就是跟男朋友出去約會，只有安可哥身心俱疲地和衣倒在床上。

　　外面刮起了很大的風，安可哥聽見了那種耳朵泡在水下呼嘯而過的響聲。

　　宿舍樓下依舊有剛入校的大一新生很大聲地說著話，甚至有些小男生會拿著鮮花守在女生宿舍樓的門口，然後不要臉地大聲喊著，某某某，我喜歡你之類的話。

　　要是擱在以往，安可哥會覺得那是非常浪漫的事。

　　可是，現在她除了難受和煩躁之外，什麼也感受不到。

　　甚至控制不住地從床上爬起來，推開窗，朝樓下那個小白臉跟潑婦似的罵開來，「媽的，大白天的，你跟那喜歡個屁！回家去跟你媽說吧，再他媽的攪和老娘睡覺，看我扔兩潑狗屎在臉上叫你嘗嘗鮮！」

　　那小白臉抬頭朝安可哥的宿舍看了看，什麼也沒說，抱著花掉頭就走掉了。

　　這一下，世界忽然安靜了。

　　躺在床上緊緊地閉著眼，秋天清冷的白光照耀在安可哥的臉上，長長的光線拖曳著空氣中的塵埃朝安可哥一起聚攏起來。

　　安靜是安靜了，卻怎麼也睡不下去了。

　　就跟是飄蕩在茫茫的大海上，沒有一刻有安定感。

　　突然想起，按照醫生的囑咐今天要再去一次醫院。安可哥呼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翻出了病歷卡，塞進口袋裡，匆匆就下樓了。

　　剛一出宿舍樓門口，就撞在了一人身上。

　　安可哥抬起眼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生擋在自己面前，一身結實的肌肉好像要從貼身的短衫中掙扎出來，安可哥一挑眉毛，口無遮攔的髒話順嘴而出。

　　「你瞎了眼啊！」

　　回應安可哥的不是解釋，不是更加粗暴的回罵，而是沉默不語卻天塌地陷的一巴掌，打得安可哥眼冒金星。這才僅僅是開始，男生一把扯過安可哥的胳膊，排山倒海的一頓拳打腳踢，嘴裡還恨恨地說：「你個爛貨，嘴巴還真是不乾淨！」

　　安可哥好不容易掙脫了男生的手掌，卻迎面撞上了剛才在樓下抱著花喊「我喜歡你」的小男生，他一把將安可哥推倒在地，然後笑眯眯地說：「你倒是罵啊？我看你還能罵出什麼難聽的話來？賤人！」

　　一口唾沫吐在安可哥的臉上，身後站著的男生則適時地朝她的身上狠狠地踹了一腳。

　　臨走之前，那人還指著安可哥的鼻子兇狠地說：「下次見到我，你最好繞著點走，以後嘴巴乾淨一點，否則我搞死你！」

　　05

　　手機掉在不遠處的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機蓋、電池、機身被摔得分了家。安可哥渾身是血地爬過去，哆嗦著把手機拼在一起，努力地按下開機鍵，然後迅速找到了陸川夏的號碼。

　　撥過去，卻一直沒人接聽。

　　再撥……

　　聽到了這樣的聲音，「對不起，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安可哥把手機丟在地上，這一次，終於號啕大哭。而之前被人毆打時不見蹤影的後勤管理員這一刻不知道是從哪跳出來，在看到一團血肉模糊的安可哥之後驚訝的一聲大叫：「哎呀，真是作孽啊，是不是出人命了啊？趕緊撥120啊！」

　　——其實那一刻，我好想你在我的身邊，或者，僅僅是想聽一聽你的聲音，想聽你對我說「沒事，我就來」之類安慰的話。

　　——可是，你卻連把我對你說話的機會都給堵死。

　　——我就是這樣讓你討厭嗎？

　　——如果你聽到了我的呼喊，你還會置之不理嗎？

　　——你是不會的吧？

　　06

　　安可哥在醫院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黃昏了。悲傷而寂寞的光線照耀在白色的床單上，將淡淡的憂傷罩在了房間裡每一個人的身上。

　　努力地扭過頭，迎上來的目光卻是安可哥最不想見到的人。

　　手裡端著保溫杯的艾楊正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

　　「你醒了啊？」

　　「怎麼是你？」

　　「那你以為是誰？」

　　「陸川夏呢？」

　　「他到主治醫師那去了。」艾楊把手中的保溫杯遞過來，「這是他給你買的粥，熱著呢，趕緊喝點吧。」

　　「你少在這裡假慈悲！」安可哥白了一眼艾楊，翻了個身，把背朝向艾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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