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未覺醒，夏天的風(35)_水格

三十五

　　可是，還是清楚得很，早晚有一天，陸川夏會從自己的世界離開的，並且越走越遠，最後再也不會回到自己的世界裡來。

　　每每想到這些，安可哥都覺得世界像是要塌陷了。

　　像是湧起的潮水，把溫暖的光線和聲音一併吞噬，卷向了遙遠而未知的海域。深深的恐懼攫住了安可哥的整個靈魂。

　　出了網吧，眼前一片炫目的紅光，日光衝破了雲朵的遮擋，將白晝的馬蹄碾過了黑夜，帶來了新的一天。

　　昨天晚上睡在李昂那，一個晚上都因為李昂絮叨的那些陳年往事而無法入睡，就算是在李昂都已經呼呼大睡的時候，安可哥還是瞪著眼睛在黑暗裡不能阻止地想念陸川夏，那個曾經把自己當成世界上最美麗的公主、恨不得把他所有的一切，所能提供的一切都給自己的男生，現在卻用「你簡直不是人」這樣的話來形容自己，排山倒海的難過裹挾著巨大的塵土滾滾而來。

　　他真的要離自己而去了嗎？

　　淩晨三四點的光景，安可哥突然醒悟過來似的從床上躍起，她為什麼要躺在這個叫李昂的男生的床上？她跟他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瓜葛，至於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它什麼也不是，它只是一個意外。她現在就要去把她的陸川夏從別的女生那裡搶回來，誰都不許跟她搶，誰都不行。

　　從李昂那跑出來，天還沒有大亮，她突然害怕起來，於是就鑽進了一家網吧，等待天徹底大亮之後，回到學校去找陸川夏。

　　跟他道歉也好，要他甩自己兩個耳光也好，只要他能不放棄自己，跟自己繼續在一起，怎麼都行。安可哥這樣想著，把嘴唇咬出了一排齒印。

　　02

　　陸川夏手機關機。

　　安可哥還不知道系裡的老師已經找過陸川夏談過話了，她想著，就算是崔春麗住進醫院了，那麼這個時間他也該在學校的吧。況且，她還要去學校一探究竟，是否真的像李昂所說，艾楊那賤人跟陸川夏好上了。

　　回到宿舍匆匆洗了把臉，黑著眼圈的安可哥堵在艾楊宿舍樓門口。

　　那種迫不及待的強勢在艾楊一出現在視線之內飛速膨脹到完全無法自控的地步，沖上去「啪啪」就兩個巴掌。然後才表明立場的說：

　　「你這個賤人，要是你敢再勾引陸川夏，別說我找人廢了你！」

　　「我有勾引陸川夏嗎？」對於安可哥這張怒氣衝天的臉，艾楊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了，她伸手把額前的幾根亂髮梳理妥帖後，揚起下巴驕傲地朝安可可望過去，頓了下，接著說道，「就算是我勾引他了，又關你什麼事呢？」

　　其實當下的安可哥也是一片心虛，外強中乾的她，實際上禁不住一根手指、一句話、一根稻草的力量，任何形式的襲擊都可能使這個一夜沒睡的女生徹底分崩離析。只是，她努力地站得穩穩當當，樹立自己在別人眼裡瘋狂的形象。

　　安可哥朝前走了一步，一把抓過艾楊的手腕，整張臉上全是滿滿的厭惡和嫉妒，「當然關我的事了，我跟你說，陸川夏是我的男朋友，誰都不能把他從我身邊搶走，你看，我這肚子裡都懷了他的孩子呢。」然後，在對方一臉的啞然中，得意地笑起來，「就憑這肚子裡的孩子，你說關不關我的事呢？」

　　艾楊完全沒有想到安可哥會這麼不要臉。

　　眼下的這種情況，她完全沒有應付的經驗。手足無措地想要繞開安可哥，因為今天本來是打算翹掉上午的課，跟陸川夏一起去尋找哥哥小虎的下落，昨天晚上又有知情人給提供了新的線索，據說，小虎被寄養的那家人現在生活在望花街。

　　艾楊一點也不想跟安可哥這個瘋子再糾纏下去了。

　　她想要彎腰拾起剛才因為被安可哥甩耳光而掉在地上的膠皮娃娃。

　　安可哥卻得寸進尺，上前一把扯住艾楊的頭髮使勁一拽，隨著對方尖銳地喊出聲來，安可哥覺得有一種快感從腳底升起，她惡狠狠地吼著：「你以後離陸川夏遠點，要不然的話，我跟你說，賤人，我要你好看！」

　　劈頭蓋臉來的一巴掌，就像是閃電一樣將整個天空一分為二，根本來不及防備，一個力大無比的巴掌就落在了安可哥的臉上。

　　再睜開眼，是陸川夏一張鐵青色的臉。

　　「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你打我？」捂著臉的安可哥一時沒反應過來。

　　「打的就是你！」陸川夏氣呼呼地喊過來，「你要是再鬧，我還打！」

　　「陸川夏，我操你媽！」

　　「你如果連最後的一點臉面都不想要的話，請你盡情地操吧。」陸川夏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跟安可哥講話，這種氣急敗壞、破罐子破摔的語氣，「拜你所賜，我終於什麼都沒有了，被趕出家門，被開除學籍，你還想我怎麼樣，安可哥大小姐，請問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陸川夏第一次當著自己的面這麼不要臉地大喊大叫，而且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流下了眼淚。其實安可哥也非常難過。她什麼羞辱都可以承受，就是不想看到陸川夏也跟著自己在別人面前丟臉。可是……

　　周圍的人臉上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目光來。

　　唧唧喳喳的議論，像是潮水一樣悄然席捲而來。

　　安可哥全然顧不上外人的議論和目光。

　　她撲通下跪在地上，眼淚嘩「啦嘩啦」地流下來，「小夏，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求你答應我好不好？」

　　「什麼事？」陸川夏想要把安可哥從地上拉起來，使了半天力氣，她還是一動不動地賴在地上，陸川夏覺得安可哥這樣純粹是故意的，她想招惹來更多人的注意，不把事鬧到最大，不把他卷到無法逃竄的旋渦她是不肯甘休的。其實也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安可哥就是這樣孤注一擲的人。兩條厚重的眉毛沉沉地壓住一雙漆黑的眼睛，陸川夏覺得毫無辦法。

　　「你陪我去打胎吧！」

　　陸川夏的回應很生硬、直接，「我不去！」

　　「為什麼？」

　　「又不是我的孩子，你少沒事找事，把這些屎盆子往我腦袋上扣。要去你自己去！自己作孽自己受著吧，你！」陸川夏用力一甩，終於逃脫了安可哥的束縛，轉身拉住艾楊的手，「我們走！」

　　「今天還去嗎？」艾楊弱弱地問。

　　「找你哥哥是正經事。」陸川夏拉起艾楊的手，「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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