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尤未覺醒,夏天的風 >
二十八


  似乎是講臺上的老師為自己剛剛充滿火藥味道的追問感到不安,他轉而用了一種平緩到有點溫柔的語氣與她講話。

  「我還以為得了臆想症了呢。想不到有人會在你後面襲擊你。」之後,話題出現了轉移,他開始滔滔不絕地向學生兜售他大學期間的傳奇逸事,說一個女生患上了臆想症,如何如何幻想一個男生喜歡上她,再怎麼怎麼糾葛著不放,卻終無法得到,最後跳樓自殺。不過她一點都不害怕,她很是輕鬆,甚至有點高興。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什麼臆想症,她聽老師講話的同時,也不免分神,去注意一下坐在自己旁邊的男生,她發現他的臉,居然紅了!

  他居然臉紅了!

  他下課時候,主動找她道歉。他說:「對不起,我一激動,就愛跺腳!所以,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你,真的很對不起。」

  本來她是一個拘謹的女孩。可那一天,她不知怎麼了,就伸過手去,拍了拍他的肩,用一種嘻嘻哈哈的口氣說話,仿佛他們是認識了八輩子的老朋友。

  「你不夠意思啊,上課時都不肯站起來給我鳴冤。」

  「我膽子小。」他抓著頭髮,似乎要在那兒下點什麼奉獻給她。

  「是你膽子小,還是你不好意思啊?」她追問。

  他說:「都有吧。」

  從那以後,他們之間開始有了交往。但是說好了,只是做朋友。後來,即使他們躲藏在教學樓後面的陰影裡學會了接吻,他還是一本正經地對她說,我們是最鐵最鐵的朋友。

  轉眼又是一年。

  他一直是一個活潑健康的陽光男孩的形象。

  他曾去過她家。在她家的沙發上放肆地打鬧,給她講好聽的故事,在她的耳邊唱情歌。他們也一起上學,回家。但是,他從來不邀請她去他家,就是每次上學,都是他早早在離她家不遠的地方等著,然後會合,一起去學校。放學依舊是把她先送回家。然後他獨自回家。關於他的家,仿佛是個秘密。她曾經提起要去他家的事,他很嚴厲地回絕了。說是家裡很窮,不希望她去看。她不高興,辯解道,「我也不是守財奴,我管你家有錢沒錢做什麼他就說是家裡不希望自己帶女孩子回家。她也就沒什麼可以說的了。

  但仍不甘心。

  在他送她回家之後,偷偷跟蹤。終於摸清了他家的住處,是在富人區,他說的話是騙人的。她想,哼!一定要給他來一個措手不及,給他點小懲罰。

  周日。早早起來,她宛若新嫁娘,打扮了一個早上,連在陽臺上給花澆水的爸爸都起了疑心,調侃著說,「女兒這是幹什麼呀,要去見男朋友啊?」她說,「你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之後,她吧嗒吧嗒地跑下樓去。

  按門鈴。

  門被迅速打開。彈出來一個光著上身的男孩。是杜若明嗎?她大吃一驚。他頭髮亂得像野草,眼睛紅得厲害,眼睛裡到處佈滿血絲,像是一夜未睡,臉色蠟黃,嘴唇乾裂,連下巴上的鬍子都猖獗起來。從沒見過杜若明狼狽樣的她,忍不住喊起來,「怎麼了,你?在裝滄桑?」

  他「砰」地一聲將門關上。她呆呆地站在門前。搞不清楚為什麼。不一會,門又打開。他胡亂地套上了一件衣服,頭也不回地往樓下沖去,依舊是吧嗒吧嗒的聲音,她也吧嗒吧嗒地跟了下去。

  他飛快地找到了自己的單車,一句話不說跨上去,向遠處騎去。她努力地跟在他身後,心裡隱隱意識到一點東西。看著前面的他弓下背去,風灌進去,衣服被鼓起來,臃腫得嚇人,她有點難過。就這樣,她一路尾隨著,他們來到了醫院。

  然後,見到了她的母親。

  醫生說,病危。

  她把他拉到走廊上,問他怎麼回事。他什麼也沒說,垂著手,在那裡,眼裡有淚,但忍住了,不肯哭出來。

  她說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他說了一句莫名其妙地話,我一定要殺了陳世美!

  誰?

  他不再理會她,轉身去病房,去照顧病床上的女人。那是他的母親,得的是心臟病。然後,她下樓,站在醫院大門外,一直站著,等他。

  黃昏的時候,他從醫院裡出來,看見她還沒走,有點意外。

  「你還沒走?」

  「是的。」

  「謝謝。」

  「沒什麼,只是,你可以和我說說嗎?」

  「說什麼?」

  「說說你的不愉快。你這樣,我心裡難過。」說到這,她自己先忍受不住,眼淚泛了上來。他說:「你是一個好人。真的。」

  「杜若明,你也是,你還是一個堅強的人。」

  他說:「以後你就替我照顧我媽吧。」

  「那你?」

  「我?」他頓了一下,那種快樂健康的笑容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臉上,「你成了我老婆,你不就要照顧我媽嗎?那時我就閑起來了。」

  她氣得笑起來,臉上還帶著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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