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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伸出手指,輕輕地擦掉她眼角的淚水,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最終,深深地看了一眼進入夢鄉的謝遲遲,走了出去。

  一個月過去了。

  謝遲遲安心地在醫院裡養病。

  沒有任何人來探望她。

  只有那個名叫蘇俊安的少年,每天下午風雨無阻地出現在林陰道上,仰望著612房間。

  而一個月的時間,她和自己的主治醫生熟絡起來。

  他戴著無框眼睛,風度翩翩,舉止得體,聽到護士喊他藤醫生,便悄悄留意他胸前的工牌,上面寫著:藤堂耀。年輕得如同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事實上卻已經是腦科的主治醫師,這在業界很少見吧。

  在這期間,藤堂耀為謝遲遲做過多次治療和檢查。

  更是進行了一系列的記憶測試。

  藤堂耀問她,「你記得最近的重要新聞是什麼呢?」

  謝遲遲竭力回想,「冬天的時候下過一場很大的雪,後來導致了雪災。」

  藤堂耀愣了片刻,緊接著笑了笑,「這場雪我知道。雪下得能埋到膝蓋,河面都上結了厚厚的冰。不過——」藤堂耀拖長了尾音,良久才說,「這好像是五年前的事情吧。」

  謝遲遲也吃了一驚。

  隨著交流的深入,測試的結果越來越明朗,藤堂耀診斷:謝遲遲失去了五年的記憶。

  五年。

  不長也不短的時光。

  她五年的記憶,如同被橡皮擦從腦海中抹去了一般。

  那麼,在這五年裡究竟發生過什麼呢?

  那個名叫蘇俊安的男生,看起來那麼陌生,一定是這五年內認識的吧,還有安媽,她感覺不到她留在自己腦海中的記憶,應該也是這五年中間認識的吧。

  從十一歲到十六歲,生命中最重要的成長時光,斷裂到無法複合。

  那以後,謝遲遲總是安靜地呆在病房裡發呆。

  她努力地翻揀記憶。被打上時光印記而留存在腦海中的記憶,是現在惟一的,僅剩的財富。也曾試圖想起這五年間發生的事情,然而,卻徒勞無功。

  想得太多時,頭便會突突的疼痛。

  藤堂耀進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一隻百合。他走到窗臺前,將玻璃瓶中的水倒掉,然後灌上清水,將百合纖長的綠莖剪掉了一截,插入了花瓶中。

  清水,綠葉,白花,近乎純淨的顏色,倒映在謝遲遲明亮的瞳仁裡面。她沖著藤堂耀感激地笑了笑。

  藤堂耀掏出紙巾搽拭指尖上的水滴。

  謝遲遲很用心地觀察著這個有些陌生的世界的每一個細節,這是一個愛乾淨,有輕微潔癖的男子吧。

  「你不會以為我就是送花的人吧。」藤堂耀迎向謝遲遲的目光,唇角蔓延出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向樓下站立的男生,「這花,其實是他送的呢。」

  謝遲遲臉上的笑容忽然冷了下來,即便是午後熱烈的陽光,照在她的身側都不能讓她溫暖起來。

  「拿出去!」謝遲遲陡然間冷冷地說道。

  藤堂耀笑著上前勸說,「美麗無罪啊,你看這花多漂亮。」

  「拿出去!」她的目光冷若冰雪般落在了藤堂耀的身上。

  「可是……」藤堂耀依舊笑著,在思量著該怎樣勸說這個尖銳的女孩。

  謝遲遲劈手從他的手上奪過了花瓶,往地面上摔去。

  藤堂耀伸手去接,終究慢了一步,「砰」地一聲響,玻璃四濺,而藤堂耀立足不穩,摔倒在了地上,緊接著一陣痛呼傳來——破碎的玻璃紮進了他的手掌裡面,鮮血淋漓。

  謝遲遲慌忙扶起藤堂耀,捧著他的手迭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問訊趕來的護士發出驚呼,一臉疼惜的表情。

  似乎是剛參加工作的護士,手忙腳亂地捧著藤堂耀的手掌清理傷口,這樣近距離地貼近帥氣的藤堂耀,她的面頰漸漸緋紅。

  護士恨恨看了謝遲遲一眼,小聲嘟囔,「道歉有用的話,要員警幹嗎?」

  藤堂耀推開護士的手,「不要怪她,不關她的事。」

  他沖著謝遲遲笑了笑,捂著受傷的手離開了病房,去做簡單的傷口清理。

  謝遲遲緊張的心情剛放鬆下來,就隱約聽見他在細心地交待護士,「病人因為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難免暴躁,你們要體貼一些。」

  謝遲遲抽了抽鼻子,目光落向了窗外。樓下的少年已經遠去。

  不知不覺,暮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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