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要忘記(4)_楚燕狂子

四

　　謝——

　　遲——

　　遲——

　　撕扯繃帶的雙手忽然被修長有力的指節握住，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喧囂在一瞬間靜止，整個世界刹那間安靜下來。

　　他的眉眼沉默而堅定，那樣的目光直直射過來，直抵心間。

　　原來，自己的名字叫謝遲遲。

　　她在心底默默地念著這個感覺有些陌生的名字。

　　原來，這就是自己嗎？

　　那麼，這個男生又是誰呢？

　　淩亂的腳步聲傳來，房門被推開，呼呼啦啦湧進了一大幫的人，全都是陌生的面孔。無一例外都是關切地神色。

　　「遲遲，你醒了？」一個體形微胖的中年婦女上前抱住了她，驚喜地喊道。

　　遲遲本能地抗拒這個有些陌生的女人，微微用力掙脫了她的懷抱。

　　「遲遲，你忘了我了嗎，我是安媽啊，是謝家的管家！」中年婦女急切地爭辯。

　　被喚作謝遲遲的女孩戒備而茫然地打量著身前陌生的人群，心裡微微地不快，仿佛一覺醒來，周圍的世界完全陌生了一般。

　　醫生在一旁對她的身體做了檢查，隨即打開了隨身攜帶的資料夾，在上面記錄著。

　　安媽急切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身體康復了沒有？」

　　醫生推了推金絲眼鏡，神色歉然，「車禍時，病人腦部受到撞擊，同時車禍本身也刺激到她，導致了失憶。」

　　失憶？！

　　眾人在這一瞬間屏住了呼吸，不可置信地聽著從醫生口中吐出的消息。

　　「怎麼可能？」安媽的身子微微顫抖，她用力地抓住了醫生的手臂，語無倫次地說，「醫生，求求你，求求你，治好她吧。」

　　充滿期待的目光落在了醫生身上。

　　醫生輕輕搖著頭，「我們無能為力。」

　　謝遲遲的目光掃視過周圍黯然的目光，猶如溺水窒息一般，掙扎，然而卻越陷越深。

　　「發生了什麼事？」謝遲遲手指緊緊地抓住被角，大聲地叫喊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到底……

　　討厭這種感覺，一無所知，討厭周圍人悲憫的目光。

　　討厭討厭討厭！一覺醒來，仿佛自己已經被全世界遺棄！

　　突然，謝遲遲被強力地擁入懷抱中。他緊緊地抱著她，任由她掙扎、廝打。

　　謝遲遲慢慢停止了掙扎，漸漸安靜了下來——有液體一滴滴滲入了脖頸之中，溫熱，滾燙，沿著脖頸，順著脊背緩緩滑落，所經之處，一片冰涼。那是……淚水。

　　「遲遲，不哭。還有我，你還有我。」男生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這個少年如此的清瘦，下巴硌得她生疼，這是如此真實的存在與觸感。只是一瞬間，感覺從縹緲的天空著落在真實的大地。

　　謝遲遲推開了身著白色襯衣的少年，盯著他墨一般漆黑的眼眸，遲疑地問，「你……是誰？」

　　男生的眼睛突然收縮，而心臟似乎也隨之劇烈地疼痛，「你……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蘇俊安。」

　　「蘇俊安？」謝遲遲輕輕地念出這個名字，眼睛裡面是茫然的神色，「蘇俊安又是我的誰？」

　　柔和的光線落到蘇俊安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而好看的面龐，他迎著謝遲遲陌生的目光，溫柔而堅定地說，「我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嗎？

　　謝遲遲怔怔看著眼前的男生，眼神茫然而又有著微微的動盪，呼吸在瞬間停頓，他是我的男朋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為什麼腦海中一片空白？失憶？那又是什麼使得自己失憶呢？

　　蘇俊安抬起手掌，輕輕地拖起謝遲遲的面龐，喃喃地說，「遲遲，上週末，我非要拉著你去看COSPLAY。為了趕時間，過馬路時我先跑了過去，沒有注意到身邊的車輛，而你為了救我，沖上前將我推開……」蘇俊安哽咽地說，「如果當時不是我堅持去看COSPLAY，如果不是我搶著過馬路，又怎麼會發生車禍？都怪我！都怪我！」蘇俊安低下了頭，十指抓扯著頭髮，深深地自責與歉然。

　　是這樣嗎？謝遲遲看著眼前悔恨不已的男生。

　　事實竟然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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