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要忘記(3)_楚燕狂子

三

　　夜。

　　漫無邊際，一片漆黑。

　　沒有一絲光亮。

　　似乎，墮落在暗夜之中，再也尋不到出口。

　　「遲遲，遲遲……」意識鴻蒙中，聽見有人在不停地呼喚。

　　一線光，撕裂了黑暗。

　　缺口急劇地擴大，光線大片大片湧入。

　　在一片白光中，眼前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

　　黑而細的眉，眼睛如同揉碎的水波，額頭緊緊蹙起，一頭黑亮的碎發沿著側臉的線條垂順而下，嘴唇一張一合，呼喚著她的名字。

　　呵，真是好看的男生。

　　可是，眉頭緊鎖的模樣讓人心疼得想要伸手去撫平他額間的憂傷。

　　等等——探到中途的手指停了下來，姿勢僵在半空中。

　　這是一張陌生的臉龐。

　　這個男生從未見過。他是誰？

　　男生看著她醒轉，微微愣住，喜悅的神色猶如被點亮的燈火，由微弱漸漸變為燦爛，照耀了整個房間一般。

　　「醫生！醫生！」男生立刻站起來，由於在床前蹲了太久，雙腳麻木，在站起的那一刹那，身子微微一晃，本能地用手撐住床沿，定了定神，推開門，邊跑邊喊，「她醒了！她醒了！」

　　女生艱難地轉過頭，打量四周。

　　自己的胳膊上插著輸液管，藥水不急不緩地滴落，沿著針管透入血管，不動聲色地融入血液，隨著血液的流轉滲入身體。

　　陽光透過明淨的窗戶灑落，牆壁白得耀眼，空氣中漂浮著消毒水的味道。

　　原來，是在醫院啊。

　　女孩的臉上浮出淡淡的笑容，目光落在窗臺上：一隻玻璃花瓶，插著一隻百合，瓶身隱約顯現出女孩的倒影——是一張蒼白的面龐，下巴很尖，而額上纏繞著層層繃帶，愈發襯托她的楚楚可憐。

　　女孩看著倒影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摸索著伸向頭頂。

　　果然，一層層的繃帶厚厚地包裹住了頭。

　　怎麼會在這裡？會在醫院裡？而頭卻包裹了層層繃帶……一連串的疑問潮水般湧入腦海中，然而，腦海中一片空白。如同一張從未被書寫的紙，潔白，空白，甚至尋不到橡皮擦拭的痕跡。

　　不自覺地抱住了腦袋，試圖在記憶深處搜索，然而，腦海一片空白，似乎有一段記憶憑空消失了一般。

　　我是誰？惶恐窒息般湧了上來。竟然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是誰是誰究竟是誰？

　　女孩雙手抱頭，喉嚨中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絕望，孤單，而又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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