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122)_阿四_學達書庫

一二二

　　我推門而入，阿良熟練地把提琴擺好位置，雙腿修長而悠閒地向外伸著，閉著眼睛握著琴弓，就這麼流出了美麗的音樂。

　　一曲完畢他抬頭向我微笑："莫凡來坐一會吧，想和你說說話。"

　　我在他桌前坐下，看著阿良燈光下，臉微微帶著笑，抱著大提琴柔和的眼神。

　　"還是喜歡韓紀旅嗎？"他開門見山地問我，手指悠然撥過琴弦，臉上有著早已知道一切的笑容。

　　我笑著點頭："阿良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有些愧疚。和自己最親密的哥哥，這樣的秘密從沒有好好告訴他過。

　　"很久以前莫凡的眼神就告訴我了。因為莫凡看著籃球架的眼神，有著很奇怪的溫柔，是看著自己戀人的眼神。"

　　"有嗎？"

　　"很明顯的，不管看著誰打籃球，你都能看見同一個人，那個對莫凡來說，特殊的人。"

　　"胡說，你難道說我沒有好好為你的三分球加油嗎？"

　　"當然不是。但籃球在你的腦海裡，最終總是會和韓紀旅連在一起吧。"

　　說得也是。

　　他笑著搖頭，好像在笑我愚蠢的堅持，然後看著我的眼睛說："不過我會一直支持莫凡的。"

　　我自己也訕訕笑起來了，已經太長久的事了吧。

　　喜歡那個人的心情，已經變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心的一部分。

　　如果沒有對韓紀旅的感情，我不再是我，何莫凡不再為何莫凡。

　　過了一會兒才想起我來到阿良的房間的初衷。

　　"阿良，我可不知道你還拉大提琴呀！"我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撥著琴弦，那麼音樂化的手型，加上三個音樂家的妹妹，其實早應該想到的。

　　可是從我第一天來到S市開始，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阿良拉琴。

　　"不錯，一直都覺得抵觸，不願意在人面前拉琴，現在想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呀。還想起好久以前的事了。"

　　阿良依舊抱著琴，頭仰著看著天頂："時間好快呀，桐子已經戀愛了，大提琴也越拉越好了。我還記得，小時候大提琴還是我教她的呢。"

　　我手托著頭，專注著聽著阿良的話。

　　很久以來阿良都是一個十足的大聖人，平和執著地愛著身邊的人，為了他的夢想專注地努力著，關懷著他摯愛的溫槐籃球隊。

　　享受著他永遠作為哥哥的關愛，我始終發覺我可以給予他，幫助他的實在太少太少。也非常想知道，他作為陳家的長子，才華橫溢但是永遠謙卑的阿良，到底有什麼樣的故事。

　　"既然莫凡把秘密告訴我了，那我……也應該告訴莫凡我的秘密啊，呵呵。我啊，小時候也是個超級沒用的愛哭鬼呢。我在波蘭小學畢業時，那時爸爸媽媽已經在考慮大使任期滿後的何去何從，我也想著要為他們分憂，要他們少為我的中學升學操心，就提出一個人回中國先安頓下來。於是我就隻身一人先來到板崎國中，大多的科目都不難，但是我必須拼命地學習日語。同時還帶回來我一直非常喜愛，一直堅持練習的大提琴，就很順利地加入了音樂部。由於對中國的情況大多不熟，日語也生硬帶著口音，我一直很孤獨，很少有同學找我一起吃飯，一起玩什麼的。即使同是在音樂部平日一起練習的大家，練習完畢後他們都有說有笑去逛街啊，喝茶啊，很少叫上我。然後有一天，音樂部要組織一個樂團彙報演出，我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心想我大提琴拉這麼好，一定可以入選。我特別想看到其他人注意我，期待我的目光。可是完全沒有想到，那天我聽著音樂老師報著演出者的名字，一個一個期待著，想著下一個該是我了吧，但是直到最後一個都沒有聽見'陳建良'。那天我真的心裡難過憤怒得不行，社團活動一結束我拼命忍住自己的淚水去問老師為什麼我不能參加演出。而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你長得太高了，即使坐著，在眾人當中也影響整體美觀。'"

　　說話的阿良現在一邊搖頭一邊不可思議地笑著。

　　我也為這樣奇怪的理由笑起來。

　　阿良換了口氣繼續道："可是那時我真的氣得什麼話都說不出，好像自己所有的夢想完全破滅了一樣。看著依然擺立著的樂譜架，我就那麼踢翻了它，嚎啕大哭奔出了音樂部。"

　　我的眼睛睜大了，那麼永遠耐心，永遠喜樂的阿良，也有他惱怒如困獸一般的時候。

　　"那天我真的覺得自己非常的失敗。以前的困苦，還抱著我為了爸媽分憂，磨煉自己的信念來度過每一天。

　　可是那天我一切的信心都被擊碎了，連自己最擅長的大提琴都不被老師肯定，我覺得自己失敗已經到了沒有辦法挽救的地步了。

　　於是在校園的一個角落蹲下身，大哭了好久。

　　然後記得一個人蹲在我面前看我，說："哭什麼呀？"

　　是個高個子，看起來有些粗魯的學長，穿著運動服，皺著眉地問我："男孩子還哭鼻子？什麼事這麼傷心啊？"

　　於是我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了。

　　他聽完就爽朗地笑了："小子，叫什麼名字？居然為了長得高而傷心！我們社團的傢伙拼著命，天天做夢想長你這麼高都辦不到呢！"

　　"你們是什麼社團啊？"我那時抽抽答答地問他。

　　"籃球社的！"

　　那個學長對自己翹起大拇指說道；"我們可是最棒的社團！才沒那麼多死規矩呢！只要長的不矮，又想打籃球，誰都可以來！"

　　我的日語說得不好……也不要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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