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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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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隱情(3) 紀言不能再聽下去。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他擔心自己會大吼一聲,從冬青樹叢裡沖出來。他猛然舉起緊緊攥著的拳頭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腿上,迅速轉身離開。武力和非理性都不能挽回什麼了。事實上,無論如何做,都不能挽回什麼了。已經背離他的心,是再也不可喚回的。 紀言走進一家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喧鬧撞擊著他的神經,酒精開始滲入血液,撫慰 他的心靈。他本來一直是個理性的人,向來不喜歡借酒消愁。可是自從他的生命裡,杜宛宛再度出現之後,他就總是為她牽腸掛肚,為她喝醉。他規勸她回到段小沐的身邊,回到酈城,為此他做了各種努力。她不辭而別,他跑遍了落城的各個角落找尋她。在那些日子裡,幾乎每個夜晚他都要去酒吧。他喝完酒就念著她的名字睡過去。次日醒來繼續去尋找她。終於在酈城,他們重逢了,兩顆心再次貼近,更加貼緊,他感到重生般的快樂。他以為他們之間所有的波折終於過去,他以為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把他們分開。 然而現在看來他一直最寶貝的愛情卻只是一場幻覺。他自說自話的幻覺。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他何必非要把她帶回段小沐的身邊呢?如果不回到段小沐身邊,那麼她永遠都不會碰到小傑子。 可是這本就是一場糾結不清的宿命。本就是和幸福毫不相關的一場劫數。太早太早就已經開始了。早在他還只有六歲的時候,倉皇失措地站在幼稚園的秋千旁邊,看見那個兇狠的小女孩狠命地搖晃著蕩繩,把另外一個小女孩推下來。早在那個時候,她就進入了他的生命。他記住了她冷漠而充滿控制欲的表情。他覺得她其實是一陣無孔不入的風。早在那個時候,就鑽透了他,進入了他的身體裡。他再也不能擺脫她。他變得軟弱,午夜夢徊常常想起那一場秋千上發生的血腥事件。他覺得內心有很大片陽光照不亮溫暖化不開的陰影和寒冰。後來段小沐的右腿跛了,他覺得自己是不可原諒的罪人,可是追根究底,一切的根源還是她。他覺得那個兇殘的小女孩毀掉了他本應該純潔無邪的童年,奪去了他繽紛的快樂。她要補償他。 直到他再次見到她,她變得更加冷漠,像堅硬的大冰塊一般不斷向周圍散發著寒氣。起初他看到她的時候,他想要感化她,這就像一場負氣的賭。他有很強烈的欲望想要征服這個像小野馬一樣剛烈的姑娘。於是他懷著要馴服她的目的走近她。可是,在這個馴服小野馬的過程中,蹩腳的獵人愛上了小野馬。萬劫不復,萬劫不復。 他最後被她征服了。這就是一場無法抗爭的宿命。沒有人安排它是通向幸福的,只有他自己一直傻傻地堅信。他是個傻瓜。小野馬現在跑走了,去征服更加威猛的獵人。 他又一次喝醉。酒吧打烊了,他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感到了無生趣。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用顫抖的手指找到內置的電話簿,翻看上面的號碼,想隨便找個人訴說。他流覽著那些號碼,忽然就看到了唐曉的名字。他的心輕微地動了一下。他有多久沒有見過唐曉了?一個月,也許還要久,從他不辭而別,離開了落城來酈城找杜宛宛,他再也沒有和她聯絡過。而她幾次撥了他的電話,他看到是她的號碼,就任憑電話響著,不去接。漸漸地她不再打電話。只是發來短信:告訴我,紀言,你在哪裡。 這一個月裡,她幾乎天天給他發來短信。只有那麼一句話: 告訴我,紀言,你在哪裡。 他在這一刻看著她的名字,幾乎沒有猶豫地按鍵,撥了她的電話。 午夜時分,她應該已經睡了。電話響了三聲。他想如果再響一聲沒有人聽他就掛掉,斷了打電話訴說的念頭。可是就在這時,電話那邊,她輕輕地說: 「喂?」 他聽到她的聲音驚了一下。沉默。 她聽到這邊是沉默並沒有再問是誰。她仿佛已經意識到是他了。她也沉默了。他們都能聽見彼此的鼻息,此起彼伏。 僅僅一個月過去,可是卻有那麼多事情發生,時過境遷。 終於,他打破沉默,說: 「是我。」 然後他聽到那邊緩緩地傳過來那個無比柔和的聲音: 「告訴我,紀言,你在哪裡?」 次日清晨他接到她的短信。她說昨晚她掛掉他的電話就坐上了來酈城的火車。現在她已經到達酈城火車站了,你來接我吧,紀言。 紀言沒有想到他酒醉之後的一個電話,竟然讓唐曉立刻趕了來。他去火車站接她。一個多月沒見,她瘦了那麼多,太瘦了,他擔心她是得了病。可是她的精神看起來卻很好,穿了黑色的吊帶緊身上衣,久未接觸陽光的臂膀露在晨光裡顯得格外動人。 他不知道應該對她說什麼,帶她到哪裡去。於是他領她漫無目的地亂逛,直到不知不覺帶著她走到了小時候的幼稚園。他從幼稚園門前經過卻不動聲色,也不對她提起。他們過了路口,走到了那家杜宛宛喜歡的冷飲店門口。他終於停下來,對她說: 「我們進去坐一會兒吧。」 紀言和唐曉坐在冷飲店透明的小桌子兩端。他給唐曉要了一份杜宛宛喜歡吃的三色霜淇淋。前些日子他在酈城找到杜宛宛,和她言歸於好,他們的確有一段甜蜜的日子。她常常拉著他來這個冷飲店,只要這種三色霜淇淋。她喜歡上面的櫻桃,她把櫻桃放在小勺子裡面,輕輕地搖晃,遲遲不肯把它吃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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