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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婚禮在哪裡舉行?」我突然問。

  「五洲大酒店,怎麼,你要來嗎?」他的口氣竟然有點兒緊張。

  「哈哈,我還沒說要去呢,就把你嚇著了,還說什麼要『拯救』、要『堅強』!」我嘲笑。

  他振振有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講究方式,我們不是過家家的小孩子——」

  「方卓,你放心,和你『過家家』一點兒也沒有意思。」我打斷他的辯白,二話沒說便把電話掛斷了。

  我立刻便睡著了,一句廢話都沒有,這令我非常吃驚。

  清晨,李姐準備了提子蛋糕。我吃得很開心,一邊吃,一邊微笑。

  一同看我開心,自己也很高興,問我為什麼興致這麼好。

  我說那當然啦,又有一個人要被活埋了。

  他不解地望著我。我擦擦嘴,解釋說:「人們不是說,婚姻是『墳墓』嗎?我有一個熟人今天要自掘墳墓了。」

  「哦?你這比擬倒挺恰當。」一同笑了,「不過,不是每樁婚姻都是墳墓的。」

  「差不多。白雪公主與王子結了婚,過起了幸福的日子。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和王子結了婚,住進了城堡,無憂無慮地生活。婚姻讓再美好的愛情都無話可說。」

  「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沒有必要再說。平淡安穩的日子中不會有太多故事,但沒有故事卻是最好的結局。」

  我譏笑道:「可沒有多少人會這樣想呢!大家都在還沒有跨入婚姻生活之前,便著手寫楔子了。」

  一同走後,我開始梳妝打扮。我把長長的頭髮梳成獨辮一圈圈盤在頭頂,用一根碧玉發簪固定,然後,打開冰兒的衣櫃,挑出一件式樣別致的白色羊毛裙。束腰、喇叭形下擺、腰帶是條美麗的手工刺繡,領口、袖口以及裙擺用銀線鑲著纖塵不染的羊毛。與其說這是條裙子,倒不如說它是件手工藝品。

  打扮停當後,我本來還打算往臉上增添點色彩,但想了想,決定作罷,於是便穿著這條美麗的裙子,拿著一個卡通紙盒,素面朝天地走出去。

  紙盒裡裝的是一盒五顏六色的積木,可以蓋漂亮的房子甚至高樓大廈,但是——不堪一擊,吹口氣都能把它吹垮。

  這是我在小商品批發市場淘來的。小販張口要二百元,我給硬殺到三十。成交時,小販滿心佩服:「小姐真厲害!」

  不是我厲害,而是我識貨。這是方卓的理想家園,本應如此廉價。

  花園中,紮勒正臥在秋千上休息,一看到我,縱身跳下,迎上前來。

  「來,幫我拿著!」我揉揉它的腦袋,把盒子遞給它。聰明的紮勒頭一仰,咬住盒子,快步跑到車子邊。

  我打開車門,紮勒跳進去,把盒子放到車座上,自己卻堂而皇之地坐到副駕座位。

  「紮勒,出來!」李姐看到,好笑地呵斥。

  紮勒看看我,頭擺了兩下,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我腦中靈光一閃,從櫻桃樹上扯下紮勒的套繩,套在它粗壯的大脖子上,拍拍它的腦袋說:「好吧,你就當我的保鏢吧!」

  「青青——」李姐略有些不放心。

  我得意地擺擺手,「放心吧,紮勒是非分明,比人還懂事呢!」

  一路上,我一直吹著口哨。紮勒頻頻轉過頭看我。它的眼球是淡黃色的,有碎玻璃樣的瞳孔,像情人一樣溫柔。

  「紮勒,謝謝你來陪我。」我對它說。

  它不吭氣,沉默地望著遠方,好像洞悉一切的樣子。

  五洲大酒店的牌子離得大老遠便望到了。這是亞運村的五星級酒店,和亞運村所有的建築一樣,長著張暴發戶的嘴臉。

  果然是財大氣粗,車子一拐進「北辰西路」便走不動了。「五洲大酒店」門口,黑壓壓的一片名車。闊少美媛、翠繞珠圍、衣香鬢影,儼然一派富麗堂皇的景象。

  好不容易,身著英式宮廷服的門僮幫我找到個空位,我緩緩地停下車,然後,牽著紮勒走出去。

  好紮勒,一出車門,便贏得了滿堂彩。

  「天哪!這是什麼?!」路人驚呼著抱頭四竄。造作的女人更是花容失色,像老鼠一樣「吱吱」亂叫。

  我冷著臉,目不斜視,紮勒也像百獸之王一樣,毛髮紋絲不動,氣概卻雷霆萬鈞。

  終於,在酒店豪華的旋轉門前,我看到了一襲白衣的新人。新娘畫著濃豔的妝,穿著堆紗疊縐的婚紗,頭上插兩朵盛開的百合,懷中抱著大束紅玫瑰。四個字——俗不可耐。

  方卓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本來就算得上是小白臉,如今在造作的白西服中更顯得油頭粉面,活脫脫一個吃軟飯相。更可怕的是,他胸前竟然別朵碩大的大紅花,紅花下麵綴著個條幅——新郎!此刻,他正在滿臉堆笑地與一幫人握著手,抬頭望到我,臉色乍變,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嗨!」我甜甜蜜蜜地笑,笑這個數小時前對一個女人痛哭流涕,但轉瞬間便可以在大庭廣眾中與另一個女人海誓山盟的男人。這時,紮勒也從我身後挺身上前,立刻,幾乎所有的人都驚叫開來:「啊!獅子、獅子——」

  紮勒看都不看那幫懦夫們一眼,索性臥在我腳邊,緩緩地嚼動著嘴巴,像嚼一片口香糖。

  這時,滿頭大汗的門僮壯著膽子追上來,戰戰兢兢地望著紮勒說:「小姐,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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