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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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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是我心甘情願的,與他無關!」 「所以更可怕!」張紅臉上的嘲弄更濃了,「青青,你看你氣得那樣子,莫不是你喜歡上他了吧!」 我一怔,半天才緩過神來,又羞又急地辯白:「你說得越來越玄乎了,怎麼可能?你不要污蔑我,請也不要褻瀆他!」 「褻瀆?!」張紅輕蔑地笑,「剛才我還只是隨口說說,現在我真的有點兒懷疑了。當年你對方卓都沒有這樣緊張過!」 我嚇壞了,一迭聲地求饒:「求求你,別再疑神疑鬼了,我膽小!」 「呵呵,不過人家都說『膽小志大』呢!」她口氣曖昧,話語十分刺耳。 談話有點兒不太好繼續了,我們彆彆扭扭地又說了幾句後,無奈地發覺兩個人的思想已經沒有了任何交集。真不知是我變了、是她變了,還是這個世道變了。 後來,趁張紅倒開水的時候,我悄悄地往她書中夾了幾張大鈔。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合適,可看到她捉襟見肘的樣子,心裡特別難受。 又稍稍坐了一會兒,我戀戀不捨地起身告辭。張紅二話沒說地站起來,拍拍我的肩,「謝謝你來看我。」 「謝什麼?我們都是朋友,回頭我帶藍湄一起來看你。」我自然地說。 「不必了,不必了。」她害怕地擺擺手,「你們不用過來了。」 「為什麼?」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很忙,又要打工,又要複習功課。馬上就考試了,我估計沒有太多時間陪你們玩。」她坦白得讓人心寒。 我既失望又不好意思,看來,今天我的造訪也有點兒打擾她了。 「那好,我走了。」我向她擺擺手,走出門去。 「青青——」她突然從房間裡跑出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好冷好硬,沒有絲毫熱氣,這令我大吃一驚。 「青青——」她殷切地望著我,臉上呈現出夢幻般的神情,「我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如果在什麼地方錯怪了你和藍湄,你們一定要原諒我。」她竟然沒頭沒腦地冒出這樣一句。 我愣住,這不是張紅的風格。我笑笑,拍拍她,「你怎麼啦?吃錯藥了?」 張紅不好意思地笑,神情突然有點兒依依不捨了。 「放心,我們一定會來看你的!」我安慰她,接著又補充一句,「當然,是在考試後!」 「好的,我等你們!」她微笑著說,站在走廊處,與我揮手作別。 我大踏步走開。她目送著我,一直沒有進去。遠遠望去,她的身影就像冬日裡最後一朵臘梅——孤芳自賞,一任盛衰。 從北大回來,我的心就亂了。 方卓要奉子成婚了,張紅已經箭在弦上,藍湄還在憧憬著自己的夢想,至於我—— 「你莫不是喜歡上他了吧,瞧你那緊張樣!」不知為何,我耳邊總是動不動便響起張紅的聲音。 我迷惑極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是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但,怎麼可能! 他把我當冰兒,我把他當博學睿智的長者,我們的關係應該是水一樣純淨,羊脂玉一樣白璧無瑕,不應該有絲毫的褻瀆與懷疑。 可,人非草木…… 我害怕了,再往更深一層想想,不禁毛骨悚然。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這簡直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違,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想法! 我努力地平靜自己,努力地疏遠莊一同。我向他告假,告訴他自己近期頭有點兒疼,估計沒法幫他查資料文獻了。 他關愛地說,即便我頭不疼,也應該收收心放在考研上了。時間已經不多了,他還是希望我把主要精力放到自己身上。 我開始動不動以身體不適等各種理由推脫掉傍晚的散步、週末的郊遊。他是一個聰明的人,一兩次後便明白我的心思,再也不對我做出邀請。有時,看著紮勒陪著他落寞地走出花園,我心中不由得隱隱作痛。 有人說,少女的心是最狠的。的確是這樣,我像一個淘氣的孩子,仗著大人的關愛,無所顧忌地刺痛著別人的心。 我還不如一條狗信守諾言。 由於自私的回避,我和他相處的機會越來越少。一同說,我應該收收心。然而實際上,我的心卻如香鼎四周繚繞的煙塵,絲絲縷縷,飄忽不定。 每天,我從早到晚把自己鎖在冰兒的小閣樓上,面對一大堆公式符號,安靜地蟄伏著。但事實上,我卻敏感無比,像一隻豎著兩隻大耳朵的兔子,時刻傾聽著外界的汽車發動聲、腳步聲、咳嗽聲、電話鈴聲、說話聲……漸漸的,我發覺在眾多雜亂的聲響中,我其實只關注一個人的。他的聲響是敦厚的、不溫不火的,就像一塊伴隨你多年的美玉,讓人親切,讓人心安。一旦他的聲響消失,周圍一切的聲音都失去了意義。 越是空間上的分離,越是心靈上的相親;越是心靈上的相親,越是空間上的分離。 當一個人靜靜獨處時,我驚奇地發覺,自己滿腦子都是一同。我在想他的話、他的眼神、他的姿態、他的故事、他的滄桑……在我眼中,他好像是一本厚重的書,博大精深,回味無窮。我是多麼盼望再到他的書房裡聽他講玉的故事,盼望和他一道驅車到僻靜的山林中,泡壺釅釅的香茶。然而,當他回來時,我又不願意下樓面對他,甚至在吃晚飯時,都不願意與他對視。我與他的交流越來越少,越來越客氣,好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峽谷突然橫亙在我們中間,把我們寶貴的忘年交攔腰截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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