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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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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吧,現在找房子這麼難!」我淡淡地說,突然想起剛才那個怪男人,又笑了起來,「沒准,我們可以住到豪宅裡去呢!」 「為什麼?」 我嘻嘻哈哈地笑著,把那件事講故事一般繪聲繪色地向她描繪了一番。 滴完眼藥水,張紅怔怔地看著我。眼睛水汪汪的,像大哭了一場一般。 「青青,你覺得這件事情很好笑嗎?」她正色問。 「哈哈,是挺搞笑的。跟麻雀變公主似的。」 「哼,你怎麼確定是『公主』呢?沒准是從『麻雀』倒退成一隻『雞』呢!」 我的臉「騰」地紅了,她這種一語雙關太令人難堪了。這讓我想起以前的藍湄,看來她是草木皆兵了。 「怎麼可以這樣聯想呢?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願意把我當做女兒看。他的冰兒——」 「什麼冰兒不冰兒的?這種蹩腳的謊話你也信?這種騙人的伎倆你也去上當?哼哼——」她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悲天憫人道,「青青,不管怎麼樣,你已經不單純了。」 我愣住。她,我的朋友,在用最尖刻的話挑撥著我的傷口。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張紅從床上跳起來,坐在書桌面前,攤開書,冷淡地說:「『吃一塹,長一智』,沒什麼大不了的。要是白白吃了一塹,一點兒記性都不長,反而還倒退,那真是活該!」 「張紅,你說話太難聽了!」我惱羞成怒,用力踹了桌子一腳。 「哼,忠言逆耳,你自個兒掂量吧!」張紅看都不多看我一眼,摁亮自己的檯燈,把頭埋到書山中。她的背影,冷峻得像岩石。 我憤怒地盯著,真不明白一個女孩子哪來這麼多尖刻,像曾經滄海了一般。 張紅是一個奇怪的女孩。這點,在我們初相識時,我便有所感受。但當時的感覺只是她過於執著,過於拼命,近乎自虐。 如今和她住在一起,朝夕相處,我發覺她不僅過於拼命,而且過於敏感,對許多事情都持懷疑態度。她很少贊同別人,冷言冷語是她的語言特色。人們都說「刀子嘴,豆腐心」,可我看不到她的心,除了工作、學習,我對她個人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但我深信,她一定有過不同尋常的過去。「尖刻」與「懷疑」應當是被現實所逼,而不是天性。 她動不動就失眠,一旦失眠,便跟我嘟囔考研的事。她越來越愛問我,如果考不上怎麼辦之類的問題。 我總是無所謂地回答她,怎麼拌?涼拌唄!我希望能用漫不經心的回答來減弱考研在她心中的分量。我總覺得,她把考研看得太重、太重了,幾乎中了蠱。 但她從來沒有受過我的感染,總是一再說,一定要考上,一定要考上,不然,她就完了。 「為什麼完了?」有時,我不解地問。 她總是不理,沉默不語,滿腔心事的樣子。 有一夜,她從夢魘中驚醒,嘴裡一直在叫著一個名字,是用家鄉話叫的,我聽不懂。當我撲上去按住她時,她淚流滿面,緊緊地攥著我的手,「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她哆哆嗦嗦地嚷,滿臉恐懼。 在我眼中,她像是一顆沒長熟便掉到地上的毛栗子,渾身長滿嚇人的刺。當你用大鐵錘用力砸開堅硬的殼,你會發現,裡面的心,脆弱無比,苦澀無比。 我和張紅冷戰了兩天,很快便和好如初。畢竟都是女孩,畢竟都同病相憐。 冷戰後,我對張紅解釋,自己根本不會和那個男人聯繫,充其量發封E-mail了事。自己只是覺得他有點兒可憐。 張紅則告訴我,她其實也是害怕我走上藍湄的道路才這樣尖刻的。提起藍湄,我們都怔了一下。那個曾經和我們像姐妹一樣相處過的女孩,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週末,我和張紅結伴去看望藍湄。雖然張紅一直做出很勉強的樣子,但我知道,她對藍湄的惦念比我還多。 唉,都是重情重義的人啊! 藍湄住在三裡屯。張紅從來沒有來過,我也僅僅是跟方卓——哦,算了,不提這個名字 也罷! 白天的三裡屯一點兒也沒有夜裡的風采,像卸了妝的小姐,像脫光衣服的肉體——慘不忍睹。 藍湄站在三裡屯街口等我們。 春意已經很濃了,她穿一件白色無袖高領毛衣,下身是條淺黃豎條及膝A字裙,雙腿極為熨帖地套雙短靴,華麗的披肩髮梳成獨辮,十分內斂地搭在胸前。 遠遠望去,她就像四月裡的報春花,可有誰想像得到這位含蓄女子背後的故事? 一看到我們,藍湄驚喜地小步跑來,「真不敢相信你們會來看我!」 「為什麼不?」 「唉!」她搖頭笑。其實不說大家也心知肚明。 這時,我突然發現,她曾經明淨的額頭上長了些皺紋,細細的,淺淺的,像吹皺的春水。 藍湄住在靠近使館區的一條幽深胡同裡。老式公寓樓,上了年紀的紅磚,樓前有密密匝匝的柿子樹,遮天蔽日。 有點兒蔚秀園的味道。想到此,我心又疼了。 「我們住頂層,比較安靜,否則會被這樓裡的鬼佬通宵吵死。」她說著,掏出串鑰匙。 「我們?」 「一個臺灣人,暫時的。」 這是一套老式兩居室,收拾得頗為雅致。白色楓木地板,白色IKEA帆布沙發,白色四方茶几,銀白色的電器。唯有落地窗簾,濃烈的粉紅,撒滿大朵、大朵的玫瑰,十分炫目。 我信步走過去,拎起窗簾,竟然是重重的天鵝絨。 「不是你的風格哦!」我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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