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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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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冰兒喜歡寫文章,和你一樣,也用紫色的日記本。她大概從八歲起就寫了,一直寫到十八歲,但她的讀者只有我一個人。」 「為什麼?」 「因為她的生活天地一直都是家裡、醫院裡。她先天不足,有地中海貧血症。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輸血、住院……」說著,他有點兒說不下去了。 「地中海貧血症?!」我渾身發冷。我聽說過這種病,在電視上看到過相關的報導。這是種可怕的病,自身沒有造血功能,一生都要靠別人的血救命。即使保護得再好,也應該活不過十歲,但這個可憐的女孩竟然活了十八歲,也算是上蒼可憐了。 男人好像不想說女兒的病,這畢竟是個痛苦的回憶。他定定神,又輕輕地接著講:「冰兒喜歡寫夢,她的夢很豐富,是個完美、空靈的世界。我也多次把她的作品送給出版社,但出版社都拒絕了。」 「為什麼?」 「他們說,冰兒的作品沒有讀者群,脫離現實,過於唯美。這是個浮躁的社會,沒有人會聽一個女孩子編造出的夢幻。但這一點兒也不影響她繼續寫,寫作是支持她活這麼久的支柱。」 「我的文章也這樣嗎?」 「是的,給我有同樣的感覺。唯美,像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的確,我愛寫夢,即使是挺現實的東西我也會把它寫得夢境一般。不知,這是一種消極逃離,還是一種積極反抗。 「我沒有想過出版,我只是寫給自己看。」我喃喃地說。 「做事不能太功利,冰兒也這樣,可能因為自己病的原因,她從小就沒有欲望。能多活一天,多見些陽光就覺得很滿足了。」 「可憐的孩子。」 「不,不可憐。她已經遠遠活出醫生的預言,這于我、於她都是不敢想像的恩賜。」 這時,我突然感覺這男人好像從來沒有提到過自己的妻子,冰兒的母親。但我不敢問,既然不提,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男人似乎大致講完了,一直沉默著喝茶。我也無話可說,這個世界,傷痛的事情太多太多。 「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半晌,他抬起頭突然問。 「還日記本吧。」 「這只是一個方面。」 「哦?」 「能不能陪陪我,安慰一下我的老靈魂?」 我愣住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呵呵,我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可能這麼直截了當地說話不太合適。但我不像年輕男人那樣有大把的時間、精力追求女孩子,讓她們心甘情願地聽話。我已經過了那個年紀。」 「那——如何陪法?」我提心吊膽。 「我看了你的日記,知道了你的故事,這讓我很難過,好像那些事發生在冰兒身上一樣。我覺得我們是有緣分的,緣分來了,誰也無法阻擋。所以——」 「你是說,『包』嗎?」我咽了咽口水,艱難地問。 男人的目光冷峻下來,受到羞辱一般,「不要用這個字,它太髒。」 「那用什麼樣的字?」我的忍耐終於耗盡,仰臉笑道,「是啊,你看了我的日記,知道了我不幸的過去和尷尬的現在,所以你便想當然地認為我會接受你的要求嗎?為什麼?因為錢嗎?你以為任何一個女孩都像小說中的『喜寶』嗎?你覺得錢——」 「喜寶?」 「是,亦舒的喜寶。」 「呵呵,那個像鋼豆一樣的女孩!你的聯想真豐富,倒還真有點兒像,不過還是不一樣的。」 「是的,小說中的男人有幾個不是敗家子兒,你倒是有一個冰晶玉潔的女兒,這是不一樣的。」 「我也沒他那麼有錢啊!我記得,小說中的男人應該是富可敵國吧!」男人說著,竟然輕鬆地大笑了起來。 我歪著腦袋想了想,也笑了起來。這件事,荒謬得近乎可笑。 這一笑,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鬆弛下來。不知為何,我竟然覺得自己像只渾身帶刺的小刺蝟,這不太可愛。 我喝口橙汁,大度地說:「其實我對你的女兒也很感興趣,如果你覺得我對你有些幫助,我可以陪陪你。但不可能和你住在一起,我還有自己的事。」 男人笑了,感激地說:「這已經足夠了。我知道你在考研,不會過多打擾你的,你也不要太分心了。」說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便箋,飛快地寫上幾個字,推到我面前,「這是我的聯繫方式,如果你有困難,可以來找我。至於我——」 「哦,你放心,我會給你發E-mail的。」我急忙說,擠出一絲安慰的假笑。 男人一眼看透我的心思,略有些無奈道:「我不會隨便找你的。」 夜晚回到家中,張紅正半靠在床上滴眼藥。 住了一個多月的地下室,她的眼睛被毀得很厲害。由於地下室裡要二十四小時開燈,她又經常熬夜,所以,以前還算清澈的眼睛現在動不動便充血浮腫。尤其是早上起來時,眼睛經常腫成一條線。 看到她那費勁樣,我急忙放下書包,湊到她身邊,幫她滴眼藥。一邊滴,一邊詛咒:「這個地下室,看來真是不能住了,好人也會被整死——」 「什麼,你不想住這裡了嗎?」我話音還沒有落,她便十分敏感地睜開眼。 不知是她天性如此,還是考研所致,她現在動不動就像兔子一樣敏感。 「唉,不住這裡住哪裡?」我歎口氣,把她眼睛捂上,「咱們都交了一季度的房租,最起碼得住一季度吧!」 「那一季度後呢?搬家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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