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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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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亂麻的"麻"亦可以等同於麻木的"麻"。她苦笑著掃視一遍均在倒吸氣的同事們,終於將胸口一串長長的歎息送出口。 "妍兒,又忘了爸爸說的話?那是寫意阿姨,不是媽媽。"顧平生沉聲教訓窩在弟弟懷裡的女兒。顧思妍極少見到如此嚴肅的爸爸,一驚,差點兒哭鼻子。她用小手拼命揉了揉雙眸,硬撐著不掉眼淚,帶著哭腔"嗯"了一聲。 杜鳳儀心疼寶貝孫女,狠狠瞪了大兒子一眼,"童言無忌,你計較什麼?"說完,輕拍妍兒的臉頰,柔聲安慰。 ……全齊了? 寫意淡定地轉身。眼角余光,何子丹神色複雜,有擔憂、有驚訝,還有幾絲她不甚明瞭的思緒。"伯父、伯母。"先同老人家打招呼,再轉向顧平生、家楨與書墨,微笑道,"你們也在這兒吃飯?"有多廢話,便有多客套。 看規模,像是家庭聚會。她剛才的"豪邁"形象,不知有多少落在這一眾人的眼中,這一下子得打碎多少副眼鏡啊? 世界真滑稽。 "寫意,你這是……"心理落差最大的恐怕是杜鳳儀了。尚算滿意的媳婦人選,舉止得體禮貌的寫意,卻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人拼酒?她微微蹙眉,打量一桌人等,目光在何子丹身上頓了頓,複又轉向寫意。 "我與同事聚餐。"寫意保持笑容。是嘗試挽救,還是破罐子破摔?這真是一個問題。話音一落,顧家楨最先脫口問,"你不在喬氏企業工作?" 卻是何子丹輕快的笑答,"寫意來我的翻譯社好一陣子了。顧老師不記得了?上次我們在M大遇見你,寫意不是還和你說了好一會兒話嗎?" 寫意驀然回頭,瞪大雙眸看向何子丹,眼底有明顯的不解與質問。稍知內幕的阿離,此刻是抽著眼角、嘴角,小心臟已然承受不住一連串曝光的事實。 場面隱約詭異。仿佛劍拔弩張,偏偏個個都擺出溫文爾雅的氣派,外頭看是一片和諧,實則早成了火海戰場。 何子丹避開寫意直射而來的目光,噙著意味不明的笑,視線自顧甯遠滑向杜鳳儀,又毫不顧忌地打量著相倚而立的顧家楨與喬書墨。 杜鳳儀顯然察覺了她不善的注視,掩住內心詫異,同寫意道,"何必去外面工作?喬氏那麼大的公司,還安排不下一個職位麼?" 仍舊是何子丹搶先開口,"人善被人欺。寫意就是太顧念情分,凡事忍讓,結果落得到我這小小翻譯社賺錢養活自己的地步。" 話剛說完,頓時黑了好幾張臉。書墨連笑都勉強,顫著音道:"大姐還是趕緊辭職,回喬氏工作吧,免得讓無辜的人擔上莫須有的罪名。" "那可不見得。就算是捕風捉影,也得先有風才能捕……" "好了。"打斷何子丹冷嘲熱諷的竟是顧寧遠,他看也不看旁人,扔下一句"走吧",負手邁步離開。顧家楨這回倒是聽父親的話,強硬地拽走了喬書墨。顧平生挽著母親隨後跟上,與寫意擦肩而過時,深深看了她一眼。 誰也不曾注意,何子丹的臉色在瞬間灰敗。她頹然地靠上椅背,閉著眼,唇微微顫抖,兩手死命地絞在一塊兒,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鎮住心緒。眼瞼合攏處緩緩濕潤,眼角滲出點滴晶瑩,她忽地睜開眼,慢條斯理地取過桌檯面的濕巾,敷了敷臉,拭了拭手,再也瞧不出異常。 他們離開後,大夥兒依然保持沉默,與別處的熱鬧格格不入。 寫意冷笑,出聲打破僵持的局面,"原來你什麼都知道。"知道她的家庭背景,知道她與家楨、書墨的糾葛與矛盾,卻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忍到這一刻才將她推出去淩遲!更可恨的是,她喬寫意居然一直將這個人視為值得交談的朋友!她的眼神變得犀利,甚至帶一點兒兇狠,"你到底是誰?!" "寫意!"竹子急急拉住她的手腕,想說些什麼,可又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阿離成了最瞭解情況的路人甲。對面是完全不像平日模樣的寫意;身旁,何姐仿佛若無其事,一臉淡然。他忍不住輕歎,低聲問:"這是為什麼,何姐?" 大家都把視線集中在何子丹身上。然而等了許久,仍不見她有開口說話的趨勢。 寫意掙脫竹子的束縛,一字一句道:"何子丹,你欠我一個理由。"然後離席,走得急切、直接。 走出華僑酒店,寫意擠在喧雜的人群中,茫然四顧。她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周圍都是人,可仿佛沒有一個人。何子丹明顯帶著挑釁的舉動徹底打破了她與書墨之間竭力維持的表面和平。躲開三年,姐妹之間,原來還是無法避免一場持久而徒勞的戰爭。 小時候,她們窩在一個被窩裡,唧唧喳喳,像兩隻小麻雀。長大後,她們住在一個屋簷下,相顧無言,像兩隻刺蝟,稍一靠近就會刺傷對方。 怎麼變成這樣子了呢? 二十多年的姐妹情,抵不過一個男人的懷抱。心生罅隙,再也合不攏最原始的完美圖形,稍微一點兒風就能扇起大火。 寫意站在街頭,無法抑制地恨起了顧家楨。 每個人的心底都住著魔鬼。潛伏或者冬眠,或者伺機等候、蠢蠢欲動。愛是甜蜜的誘餌,恨是直接的勾引。欲望一旦衝開靈魂的束縛,張開翅膀,於是天空遮蔽,澄清不再,肆意蔓延。 而何子丹在寫意離席後,將杯中的啤酒一口氣喝完,然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好了,大家都散了吧",便不再理睬眾手下,自顧自付帳走人。 她現在只想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醉生夢死一場。可是腦海裡一直迴響著寫意的質問--你欠我一個理由。 她欠寫意的理由很簡單:她要報復那個男人,那個她卑賤地愛著同時又深切地恨著的男人。 做情婦已足夠可恥,愛上姦夫更是可笑,而最可悲的是,那個姦夫根本不屑她的感情,甚至為了他的兒子可以毫不憐憫地將她睬死!顧寧遠,你憑什麼以為你是天下無敵的?憑什麼以為,你的兒子就該獲得一切,就可以奪走她的事業版圖?這世界當真有一種情感,在愛的同時,更恨到咬牙切齒。她要折磨顧寧遠,她要讓顧家不得安寧,而喬寫意是她唯一握有的會令顧寧遠頭疼的麻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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