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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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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過鴻門宴,寫意興高采烈地準備告辭,然而半小時後,她卻坐在大廳的沙發裡,手捧兒童畫報,正努力地嘗試用淺顯易懂的語句講述小白兔與大灰狼的經典故事。 顧思妍坐在她身旁,同樣聽得很認真,並時不時地問一兩個很創新很有才卻讓寫意不知如何回答的問題。 顧平生剛與父親談完話,自書房下樓,就被母親拉住。杜鳳儀含笑打量著這一大一小,低聲道:"瞧見沒?妍兒就喜歡黏著寫意。" "等妍兒稍微長大一點兒,明白了事理,就不會這樣不懂事了。"顧平生收回落在寫意與女兒的目光,握住母親的手,溫和地說,"媽,我承認我對她挺有好感的,但也僅僅是好感。還是順其自然吧,您也別太刻意地提及。" 杜鳳儀不由淺歎,"今晚上有些話,我確實提得不妥了些。那還不是被你爸爸給氣的?" "你與爸都老夫老妻幾十年了,何必爭這一時半會兒?"顧平生輕笑,卻得來母親一聲冷哼,"幾十年,他和我唱反調唱了幾十年!"她看著順眼的媳婦,他冷言冷語地相對;她不滿意的那位,他卻是滿口稱讚。 其實杜鳳儀心裡清楚,她並非當真想要針對喬書墨,說來說去,只能怪那丫頭的性格,正好撞了她的忌諱。 杜鳳儀這一生,最痛恨爭強好勝的女人。她無法不聯想,若不是喬書墨的性子恰似那個死了半輩子的女人,怎會得到老頭子的青眼? 那個女人,哪怕是死了化灰了投胎轉世了,卻始終如一道鴻溝,橫亙在杜鳳儀與顧寧遠之間。 顧平生頓感口拙。若是家楨在,仿佛總能輕易地哄得母親開心。他歪理一套套的,不知不覺就能將人繞得忘了煩惱眉開眼笑。 豪門世家多的是牽扯不斷的恩怨。他從不認為父母恩愛家庭和睦。自小他就知道,父親在外一直都有女人,一個換下,自有另一個填補。母親曾經也鬧過,最後大概死了心絕瞭望,反正是平平靜靜地當她的正夫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這麼一晃神已過去許多年,時光如白駒過隙。現在年越半百的二老卻為著小一輩的婚姻重新爭執起來,顧平生不免感到無奈。 方才在書房,顧寧遠同他講完商業正事,忽地談及喬寫意。"那丫頭有幾分見識。喬老頭養的女兒倒都不錯,連我也難免有些羡慕。"然而語氣於此突兀一轉,"不過和喬家結親,一門就夠了。" 顧平生聞言卻並未有太大反應,兩手半合攏置於胸前,沉默了片刻,平淡地問:"爸爸是知道些什麼?"父親的言談作風,他打交道這麼多年,也算是摸透了八分。 "你向來理智,不像那不孝子,將自己的生活攪得一團糟糕還不自知。"顧甯遠一想起小兒子就有些隱怒,還好大兒子平日的表現頗讓他滿意,"他那點兒荒唐事,我是清楚的。他再不爭氣,總歸也是我的兒子,該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該出手的地方我也會出手。" 顧平生瞬間恍然:原來家楨在外看似活得瀟灑,若離開父親的庇佑,恐怕不知道要摔多少個跟鬥。那麼,他這些年裡對兄弟明裡暗裡的幫襯,在父親的大手筆下,其實根本不算什麼了。 "我不是偏心,也不是瞞著你。你好好打理集團就是了,我還不至於老到處理不了這麼點兒小事。"顧甯遠態度溫和。 顧平生頷首答:"我知道的,爸。"頓了頓,複又開口,"您既然提起家楨,那意思是……寫意與家楨?" "家楨當年追求的是喬家老大,後來書墨出現,就成了三角戀。最後麼,一個出國,一個留下。到如今,家楨與書墨已訂了婚。喬寫意歸國,我沒想到的是你對她有意思。"顧寧遠微微蹙眉,"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不多說,只提一句,我不想看到兄弟反目,你看著辦吧。" 顧平生到底愣住。他雖有猜測,但被父親點破往事經過,仍不禁些微驚訝。稍許,他才收斂思緒,點頭不語。 偌大的客廳,燈火通明似白晝,視線所及是寫意與自己女兒細聲碎語的溫馨畫面,有溫暖的家的氣息。她的眉目間有盈盈淺笑,用柔和的聲線念著童話故事,右手指腹輕滑過書籍的頁面,偶爾因為妍兒的問題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母親早已去忙她的事情,只剩下顧平生立於原地,靜靜地注視著這個場景。 如何來形容他此時的心情?那些因喬寫意而生的疑惑,像是浮在空氣中的微小塵埃,仿佛沒什麼重量,卻霧靄靄地籠在他的心頭,紛擾許久,終在這一瞬間落定。所謂的真相,原來……如此。 她對自己的刻意疏離與防備,原來如此。 蛻去大家閨秀的外衣後的眉飛色舞,暗藏的是對愛情的失望和隱約的自我放逐,原來如此。 可是如此對立矛盾的兩面,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喬寫意?或許,這個問題對於寫意來說並不重要,她只是需要用徹底的改變來證明,她已斷絕一切過往,哪怕是曾經的自己。如此決絕,誓不回頭。 顧平生無聲地歎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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