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意難平(33)_一涼

三十三

　　"我看我還是留點兒空間讓你們敘敘舊的好。"何子丹雙手環胸，擺出旁觀看戲的姿態。寫意一腔惆悵、彷徨、茫然等諸如此類的十分之適合再見舊情人這種場景的小資情緒在她的似笑非笑中瞬間化為灰燼，只剩下一臉的啼笑皆非。

　　"何姐--"

　　"別，我可不會憐香惜玉。"何子丹斜睨向她，"去跟他打個招呼。我在原地等。這樣夠姐們了吧？"

　　寫意朝何子丹拋完媚眼。再轉身，已然是美眸流轉、笑意盈盈，款款朝顧家楨走去。

　　這小妮子？！何子丹唐時滿心錯愕--她可是瞧走了眼？一直以為喬寫意是溫順的小綿羊，難不成她的本質其實是女巫婆？

　　這麼一想，何子丹不禁隱隱有幾分後悔。方才是自己不設防，先在她面前脫下偽裝，倒失了一籌。目前看似無害的老虎，到底不是病貓，一旦發威，誰也預料不到結果。這麼多年來她從未過分地信任某個人，不是不願，而是不敢。

　　道理很簡單。一個在蓉城無親無故的單身女子，能闖出現在這份事業，怎麼可能清澈如水？只有自己才是唯一值得並且可以信任的。

　　顧家楨沒有想到會遇見喬寫意，在M大的校園內，在這條他們曾手牽手走過、笑過、鬧過的路上。他看著她邁步走來，仿佛再見多年前那個潔白無瑕如梔子花般的美麗女子，眉目溫婉，笑容清揚。直至喬寫意站在他面前，笑著道"怎麼辦，該喚顧老師呢，還是妹夫？"時，他才恍然清醒。

　　"……寫意。"明明是萬分熟悉的名字，出口時竟有說不出的生澀乾枯。

　　"這麼著，那我只能喚一聲'顧老師'才算應景。"寫意微微側頭，狀似思考。

　　顧家楨的唇邊漾起苦澀，"你怎麼來了？"

　　"唔，工作原因。"寫意的笑容禮貌而疏離，"恰巧看見你，所以過來打個招呼。"

　　"這樣……"顧家楨略略點頭，卻不知道接下去該繼續什麼話題，一時竟只能沉默。自她回國，第一次在喬宅再見，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什麼都不能說。而如今只有他們兩個人，他依然什麼都說不了。

　　他們曾經執手，約定偕老，可現在連交談都變得如此艱難。

　　再美好都是往事，再相逢已是陌路。

　　顧家楨不自覺地一聲輕歎，仿佛穿越千山萬水，透著幾絲倦意，帶了幾分虛幻。而落在寫意的耳中，卻如巨石，壓得她胸口一窒。她一低眉，再抬眸時已然平靜如常，笑道："我還有事，那……就先這樣罷。"

　　"……哦。"除了一個"哦"字，他還有什麼可以用來回答？眼見寫意轉身欲走，顧家楨到底忍不住，出聲叫道，"寫意--"

　　"還有什麼事？"

　　"方不方便……約時間出來見個面，聊一聊？"

　　寫意不語，笑容卻愈發燦爛，好一會兒才開口反問，"有必要嗎？"

　　"我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顧家楨解釋。

　　"家楨，你還是這樣，你總是這樣，對誰都好，對誰都溫柔，結果對誰都殘忍。我的生活已經不是你的責任，我好，抑或不好，都已與你無關。"寫意看向他，目光繾綣，仿佛一如從前，然而言辭卻是咄咄，"家楨，請你對我妹妹負責。請你成熟一點兒，明白哪些該捨棄哪些該握緊。請你記住，你不可能一直如此幸運。"

　　她看向他，無聲地歎息，然後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家楨，見到你，我依然心痛得直想掉眼淚，依然無法抑制地想要抱緊你。可是這些，我永遠都不會再讓你知道。

　　之後，雖然寫意始終維持著笑容，但何子丹心知肚明，所以主動地保持緘默，留給她安靜的空間。

　　搞定正事，她同寫意商量，"我要去一趟顧氏大樓。你是想先回社裡，還是和我一塊兒去？"何子丹有一輛奇瑞QQ作為代步工具，平時寶貝得緊，常被翻譯社一眾人等嘲笑。

　　"都沒關係。"寫意並無所謂。她知道顧平生不在本部大樓辦公，少一層顧忌，再加上她現在思緒混亂，回社裡也做不成什麼事，"你要不方便，我就打的回去。"

　　"社裡不給報銷的啊！"何子丹瞪她一眼，"算了，你跟我一塊兒吧。"

　　顧氏集團的本部大樓位處蓉城舊城區的中心地帶，當年亦是蓉城的標誌性建築之一。後來新城區迅速發展，顧氏大樓自外表看去，已比不上新城區的好些豪華寫字辦公樓，但所謂"敗絮其外，金玉其中"，更何況，這棟大樓的"敗絮"，不過是參考它的內部價值後得出的相比較的結論。由此可知顧氏大樓的含金量。

　　一樓大廳，入門的右手邊是等候區，整個一歐式室內咖啡廳的裝飾風格。寫意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前面的墨色茶几上放著幾本雜誌，而她此刻正認真研究的是華麗麗的少女像漫畫連載。

　　顧平生第一眼所見的，就是喬寫意蹺著二郎腿，整個人幾乎陷入沙發，正津津有味地翻看著什麼，眉眼彎彎，唇角不自覺地流露出輕快的笑意。

　　他確實不在本部辦公，但不代表就不會出現在本部。就比如今天，他就不得不回本部參加集團的董事會議，面對一群以老賣老的古董們，耗費時間浪費生命，好不容易才熬到全程結束。

　　他原本注意不到等候區的喬寫意。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