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意難平(31)_一涼

三十一

　　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有時候水到渠成，有時候千回百轉。

　　在翻譯社待了一陣子後，寫意也有了自己的小習慣。與往常一樣，她泡了壺綠茶，來消除午餐的油膩。翻譯社"搶菜"傳統的優點在於能將難吃的盒飯包裝成人間美味，壞處在於能讓人在一不小心中又吃多了。

　　夏日的午後最適合用來發呆。透過玻璃，可以看見藍得深沉的天空，有大朵的雲在飄蕩，散漫而自由，厚重而純白。對面的寫字樓掛著大幅廣告，被風吹動。街頭的嘈雜都被阻隔在外，辦公室裡有空調和主機殼運行的輕微鳴聲。

　　寫意正悠哉著，阿離笑眯眯地走近，往她辦公桌上扔了一個資料夾，再朝她拋了一個媚眼，"昨晚三陪的成果。何姐指示交給你負責，截止日期是後天十二點前。她將親自驗收。"

　　陪吃陪喝陪笑，此乃三陪。

　　這都是一群什麼人呐？！好在寫意經過一段時間的洗禮，免疫指數直線上升，已然做到波瀾不驚。

　　"對了，裡面涉及到好些醫學的專業名詞。我粗粗看過幾段，頭大啊頭大。何姐的意思是，你先翻，完了找專家幫忙掃一遍。"

　　"我到哪兒去找專家呀？"寫意為難。

　　"笨，當然不用你去找。何姐會搞定的。"阿離看向她，一臉"你就是傳說中的朽木"的表情。

　　好吧，老闆果然是高人。

　　慵懶的午後時光戛然止於一個資料夾。寫意微微一歎，開始在法語與中文的交換中顛來倒去、翻來覆去、活來死去，最終幻化成一聲淒涼的怒吼，"啊--讓我去死！"

　　隔壁，蘇蘇抬起頭，推了推眼鏡，"淡定。"

　　"淡定不了啊！這難度係數也太高了吧？"寫意抓狂，"而且時間還那麼緊。"

　　竹子同情地看她一眼，好心地建議，"找離少吧。"

　　蘇蘇表示贊同，"美人計，上--"

　　阿離在辦公室外打完電話，才踏進門，便聽見寫意嬌滴滴一聲"離哥哥"，立馬抖落一地的雞皮。"你鬼上身？"

　　寫意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鬼上身你個頭！明明是美人計好不好？"

　　"你想幹嗎？"阿離當即雙手護胸，成功地噁心到一眾人。

　　"幫我。"寫意勉強讓自己無視他的動作，揚了揚資料夾。

　　"沒空！"

　　"你敢？"

　　"我當然不敢！但是我媳婦敢！"阿離挺一挺胸，"老佛爺下了懿旨，她等會兒就到，我要做好接駕工作。"

　　好吧，女朋友大如天。寫意無奈地聳肩，隱約覺得今日她的人品數值持續低迷，以致諸事不順，後果堪憂。事實證明，女人的第六感果然相當靈異。

　　理論上，阿離的女朋友與喬寫意八竿子打不著，然而她這場心血來潮的探班，卻撕裂了寫意原本舒暢的現狀。

　　世界有時很大，大得哪怕在同一個城市，寫意亦從來沒在私下裡遇見過家楨。世界偶爾很小，小得明明毫無關聯的人都可能影響自己的生活。

　　"喬寫意？！"來人的表情完全可以用震驚來形容，"你回國了？"

　　"你是？"寫意困惑，難道她應該認識阿離的女友？

　　"我是英語系的周曉曉，和你同屆的。"對方熱情地自我介紹，"真沒想到你和阿離成了同事。我們都以為你出國後就不會回來了。"

　　嗯，"我們"？寫意越發不解。

　　"原來你真的是風雲人物啊！"阿離做恍然大悟狀，隨即一拍寫意的額頭，笑嘻嘻地道，"我就說嘛，美女怎麼可能被埋沒？"

　　這本是不帶感情色彩的小動作，但落在周曉曉的眼裡，心底多少生出點兒不滿。"你們法語系聚會了好幾次，都不見你參加。"她頓了頓，"聽說顧老師要結婚了哦！"

　　寫意眼底一沉，隨即微笑，"原來還有人記得我，真難得。"

　　"怎麼會不記得？我們這一屆對你與顧老師的師生戀記憶猶新啊。"周曉曉一副無辜的表情。當年她也是顧家楨的粉絲，也曾嫉妒過喬寫意，直至後來看到她的下場，這份嫉妒才轉成同情。然而這會兒的情況又不同，她必須防患於未然。

　　"師生戀"三個字調動了阿離潛伏的記憶。他曾聽女友八卦過那場戀情，結局似乎是不了了之，女方畢業後獨自出國，而男老師已于前段時間訂婚，狀似幸福美滿。

　　這等於揭人傷疤。阿離微微蹙眉，"曉曉。"

　　周曉曉仿佛這才意識到後果，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忙道歉，"對不起，我……"

　　"沒關係，都過去那麼久了。"寫意語氣淡然，"你們繼續，我去找何姐。"下一秒就聽見身後傳來何子丹懶洋洋的問話，"找我幹嗎？"她雙手環胸，靠著社長辦公室的門，表情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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