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意難平(21)_一涼

二十一

　　當顧平生抱著顧思妍與喬寫意一同走進喬宅大廳時，基本上大家都被震住了。當然，宋若君乃沙場老將，這點意外不足掛齒，臉上是絲毫未見異常。而畫情因為白日裡已經見過寫意與妍兒的"一見鍾情"，所以只愣了愣，隨即笑開，奔過去逗起了妍兒。最驚訝的是書墨。她原本正窩在沙發裡翻著財經雜誌，一眼見大姐與顧平生並肩而立，手中的雜誌啪嗒掉落。

　　顧平生與喬宅裡的諸位禮貌地打招呼，並對自己的突然到訪表達歉意。寫意面帶尷尬，補充他與他女兒將在喬宅蹭晚飯的事實，結果又讓眾人的思緒震了一震。

　　宋若君大方地喊顧平生入座，一邊同大女兒道："情情說你臨時有事，我還以為出了什麼急事，連晚飯都顧不上回來吃。"

　　寫意來不及解釋，顧平生已經開口回答，"是我臨時請寫意去了公司一趟，耽誤了時間，真抱歉。"

　　"姐姐去顧氏幹嗎？"書墨越發覺得不可理解。

　　"幫我翻譯一份檔。"顧平生說得甚是理直氣壯。寫意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決定保持沉默，反正某人會編得滴水不漏。"寫意是顧氏集團的翻譯顧問，所以不得不臨時找她加班。"

　　這句話，真正震懾全場，鴉雀無聲。

　　喬寫意感到有點兒頭疼。母親的神色尚不見變化，然而在看似平靜的表像下，恐怕早已波濤洶湧。

　　老一輩人的家族觀念向來頗重。雖然喬父喬母不勉強寫意必須參與家族企業的管理，但乍聽女兒在不聲不響中已經找好了一份工作，而且還是為另一財團打工，著實讓宋若君有些不快。在她看來，自家有一棵大樹在，何必依附外人？哪怕顧氏集團是親家，亦仍然是另外一棵樹。哪怕閑著花錢，也好過去幫別人賺錢。

　　再民主的家長也是家長，兩代之間總有時間沖刷出的溝壑，或深或淺。寫意瞭解母親的觀點，但不能苟同。她原本想等父親回來後再平心靜氣地溝通，卻沒料到這會兒被顧平生捅破。一想到此，她就感到頭疼得更嚴重了。

　　考慮到現場有外人，宋若君並未多說什麼。倒是書墨禁不住詢問，"大姐，你要去顧氏工作？"

　　"我只是要去一家翻譯社工作，剛巧那家翻譯社和顧氏有合作。"寫意不得不詳細地解釋。她不過是將去丹青翻譯社工作，而且可能接手顧氏集團的case，怎麼一瞬間就"榮升"為顧氏集團的翻譯顧問？瞧顧平生擺出的架勢，難道說，哪怕何姐無意安排她接手顧氏的case，亦極有可能被他"欽點"非要她負責不可？果然不能用常人的思維來理解他的行為。

　　"姐，你的動作真快。"書墨其實並不在乎寫意的解釋。她在一瞬間意識到"不需自己費心，大姐也不會出現在公司"這個事實後，心頭不自覺地一松，"我正準備安排你的職位呢。"

　　寫意不置可否地笑，"你明知我對商業一竅不通。"

　　宋若君微一蹙眉，語氣仍是平淡，"不會可以學，總比在外面工作要好。職場比不得學校，我就怕你受騙上當了都不知道。"

　　"媽你放心，何姐是我朋友介紹的，為人豪爽，很好相處。"寫意爭取減輕母親的反對程度。

　　"媽，大姐都成年很久了。"畫情抱著妍兒，笑嘻嘻地插話，"先吃飯吧，你們不餓，妍兒可餓了。再囉唆下去，茹姨的餃子也要煮爛了。"

　　茹姨其實在一旁等了很久，卻不方便提醒，這會兒聽見畫情開口，忙笑道："餃子現煮才好吃。"

　　"哇，還沒煮？茹姨趕緊煮、趕緊煮！我肚子都餓扁了。"畫情一邊嚷嚷著，一邊逗著妍兒，捏捏她的鼻子，"小妍兒，餓壞了吧？"

　　小傢伙果然很配合地用力點頭。

　　連宋若君都氣不起來了，只笑了笑，暫停話題。

　　"我要和媽……阿姨一起坐！"妍兒揮著小爪子，一聲"媽媽"在顧平生含笑的注視下硬生生地換成了"阿姨"。寫意的心先是被猛然拔高，隨即跌落原位。這一上一下，過了片刻才恢復如常。

　　全場反應不一。宋若君雖覺得有點兒怪，倒也沒往其他方面想。畫情捂著嘴偷樂，將懷裡的妍兒迅速塞給大姐，不帶一點兒猶豫。書墨含笑看著，可心裡卻是茫茫然。她突然感到害怕，一種她即將失去一直以來她拼命守護著的珍寶的那般感覺，惴惴不安。

　　外人都說，喬家三姐妹，老大溫婉，老二能幹，老三可愛。可誰知道她不過是外強中乾？她學不來姐姐仿佛與世無爭的心態，她沒有妹妹會討大人們喜歡，所以她只好讓自己變得強大，讓自己變成父親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女強人，或許父母認為是，或許商界對手認為是。她只在顧家楨面前流露過她的脆弱，從顧家楨對她說"堅強有時候是自卑的保護色"那一刻開始，便不可自拔地淪陷。不管家楨那句話是有意還是無心，不管家楨是不是姐姐的戀人，她貪戀他的懷抱，她嫉妒姐姐的幸運。於是不惜賭上一切。活一輩子，或許只有這麼一次，任性囂張、處心積慮，可到頭來還是心有不甘。

　　愛情有時候如一葉障目。

　　喬書墨愛顧家楨，從來沒有後悔過。然而，姐姐，你或許再也沒機會知道，離開你的家楨，已然變得不再是家楨。

　　但現在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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