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意難平(7)_一涼

七

　　也許上天就是見不得凡人幸福。兩年前，向海妍意外早產，等被人發現送進醫院搶救終究是沒有回來，連他們的孩子也差點夭折。

　　每次想到這些，顧家楨就覺得是自己的錯--要是他分擔了大哥的重擔，大嫂就不會總是獨守空閨，也許更不會發生那種意外！可是讓散漫慣了的小鳥飛回籠中實在不是那麼容易，他到底還是自私地選擇留在校園過他的自由生活。

　　快三年了，大哥失去大嫂，妍兒失去媽媽，而他……失去寫意。顧家楨抱緊懷中的小傢伙，沒有說話。

　　寫意自然不會知道妹妹與家楨的這個插曲。她在自己房間裡忙了好一陣子，將一切整理妥當後，才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三年的留學生活，寫意過得還算愜意。一來是有經濟支持，讓她無須為金錢煩惱，所以一有空就四處閒逛看風景，繞著歐洲大陸跑了一圈；二來仗著有些語言天賦，學習上也不怎麼吃力，原本就沒有多大的野心，所以更是悠然自得。

　　拿了張文憑，交了幾個朋友，然後覺得該是回家的時候了，就瀟瀟灑灑地回國。異性好友慕楓跑來送行，絮絮叨叨了許久，最後還介紹了一份工作給她。慕楓同樣來自蓉城，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性格隨和。兩人相處得很融洽，又經常結伴旅遊，因此惹來八卦不少。寫意開始還努力解釋，最後乾脆聽之任之了。

　　"喬，記得到家聯繫我，千萬不能忘了！"說這話的時候，慕楓的表情非常嚴肅，害得寫意也不敢嘻哈，認真地點頭答應。

　　"慕楓，是我，喬。"寫意聽到電話那端傳來慕楓半睡半醒的哼哼聲，囂張地大笑，"起床起床，天亮啦。"

　　巴黎夏令時與北京時間相差六小時。耳畔響起慕楓的嘟囔抱怨，近在咫尺，"我的大小姐，現在是巴黎時間清晨七點不到好不好？"寫意似乎又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模樣，更是樂不可支。

　　"剛到家？"

　　"不，剛吃完第一頓家庭團圓飯。"她拿著話筒，仰面躺在床上。

　　"感覺如何？"

　　"回家真好。"

　　"你在刺激我。"

　　"說對了！你也快回來吧。"

　　"再刺激我，小心我立即飛回去滅了你。"他總算清醒，磨刀霍霍，卻只換來寫意的朗聲大笑。"好了，別笑了，小心笑掉大牙。"聽上去很是無奈，"有沒有聯繫何師姐？"

　　"還沒。總得等我調整好時差，恢復了精神，再考慮工作的事。"是的，她的計畫就是找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合適的工作，不投奔家族企業，更不打算待業等嫁，無所事事，消磨人生。

　　"也好。"他一頓，然後重音強調，"沒什麼事了吧？沒什麼事我就繼續睡了。你可以去探親，也可以去訪友，總之不許來騷擾我。"

　　"好吧、好吧，我探親又訪友，決不騷擾你。"寫意大發慈悲地放過他。話雖如此，她掛了電話，也只是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發呆。

　　她的朋友不多。一來是性格使然。她和同圈子的世祖們不太談得攏，大多只是泛泛之交。二來是因為書墨。她與書墨幾乎是一道升學的。書墨自小聰明，小學時連跳兩級與她同班後，至高中，倆姐妹一直是同校同班，形影不離，不需要"第三者"插足。讀大學時她與妹妹分開，不久就遇見了顧家楨，滿眼都是心上人，自然裝不進新的友情。她以前並不覺得怎樣，直至聽慕楓提起"探親訪友"，才恍然發現自己在蓉城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談心說笑的閨蜜，心頭不免生出一點兒難過。

　　良久後，寫意結束了發呆狀態，從錢包裡取出一張名片，上面印著：丹青翻譯社。慕楓介紹，何子丹是他的大學師姐，成績優異為人豪爽，畢業後到蓉城打拼創業，開了家不錯的翻譯社。顯然，這份工作比起父母的安排更得她的心。只是一想起如何交代的問題，她忍不住微微一歎。

　　次日，喬寫意聯繫了何子丹。對方一接電話便了然，直接問寫意今日方不方便見面，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又在三兩句內敲定見面的時間地點。確實是個爽快人，說話辦事乾脆俐落。

　　寫意匆匆趕赴中山西路的秫香館。推開雕花玻璃門，打量四周，她很快就看到10號桌台旁坐著一個女子，背影有些單薄。沒想到她來得那麼快。寫意趕緊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連忙道歉。

　　"不，是我來早了。"她笑。

　　細看，何子丹不算漂亮。她的五官不夠精緻，組合在一起也顯得平凡。然而，她爽朗開懷的時候，眉眼間仿佛流光溢彩，原本無奇的臉龐暫態引人沉醉。寫意恍然感歎，原來這世上當真有一種可以殺人的笑容。

　　點了飲品和點心，寫意突然感到一股忐忑，於是正襟危坐，淺淺笑著掩飾心中的拘謹。

　　"喬小姐好漂亮，慕楓這小子眼光還真不錯。"何子丹的神情帶上幾分戲謔，繼續說，"其實我約你出來，就是想看看讓慕楓碎碎念不停的喬寫意究竟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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