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意難平(4)_一涼

四

　　"那為什麼躲我？"顧家楨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情感世界幾乎是一窮二白的小丫頭無法保持嚴肅，便很辛苦地抑制住狂笑的衝動。

　　"就覺得……不好……我又不是你女朋友，總和你在一起不好……"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腦袋也越來越往下低。

　　顧家楨歎了口氣，溫柔地抱住寫意，用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額頭說："我們不是已經在交往了麼？"

　　"哦……啊？"喬寫意瞬間產生了"天上掉餡餅"的感觸。

　　"我也喜歡你，丫頭。"顧家楨用力抱緊懷中的小女人，狠狠說。

　　曾經的美好漸次浮現。

　　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抱她在懷裡，對她說"我喜歡你"；他將她小心地呵護在身後，一人承擔師生戀的風言風語；他對她許下諾言，等她畢業就娶她為妻……回憶變成碎片，甜蜜已成往事。

　　他們在一起，真正幸福的時光大概也就一年。意外發現書墨介入自己與家楨之間後，寫意只覺得生活變成了一出哭笑不得的鬧劇。妹妹的痛哭流涕，家楨的猶豫不決，這場三角關係莫名其妙地糾纏了一年。最終她選擇了退出，畢業後毅然出國留學。三年後再度歸來就是現在這幅場景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最初的最初，她曾經那麼那麼的喜歡顧家楨，他曾經狠狠說過"我喜歡你"。可是，最終還是無言的結局。

　　喬宅裡依舊熱鬧。

　　一樓大廳裡，畫情與母親坐在一起，捧著時尚雜誌有說有笑。沙發的另一端，書墨則陪在父親身旁談論商務雜事。茹姨忙前忙後，廚房客廳來回跑，臉上是滿滿的笑容。

　　寫意站在樓梯口，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家庭和樂的場景。

　　剛才強迫自己靜下心緒，用冷水敷了敷眼，以防萬一又化了淡妝，她才匆匆換了身素色長裙離開房間。她原來是擔心耽擱太久讓大家都等著，而現在卻愣在原地，仿佛怎麼都邁不出下一步。

　　如此溫馨的一幕，她喬寫意不應該為自己的家庭感到自豪麼？那麼此刻隱隱的難過和憤怒是為了什麼？

　　她一直想不出答案，直至某一天，有一個人仿佛漫不經心地告訴她，那是嫉妒--嫉妒畫情與母親的親近，嫉妒書墨能為父親分擔解憂，而她，從來都是最安靜最懂事最不需要父母操心的喬寫意。

　　那個人繼續補充說："自私、嫉妒、仇恨，諸如此類，都不過是人的另一面本性，沒什麼不正常。"

　　嫉妒，是因為自認為沒有得到，而不滿別人的得到。她原是不能理解書墨的所作所為，但聽完他的話，便明白自己也沒有逃出那邪惡部分的本性。她與書墨到底是喬家姐妹，半斤八兩。這麼一想，難免有些沮喪，但見他說得那樣子坦蕩，眼底還藏著點點疼惜，恍然明白他只希望她能真性情的活著，更心疼她一路成長的寂寞。這般細心的體貼，讓她一瞬間覺得過往種種都無關緊要。

　　然而此時此刻，她尚未遇見他，一個人面對如此場景，只恍惚感到自己的回國是一種突兀，仿佛破壞了三年間建立的平衡，並因此情緒複雜。

　　"大小姐。"茹姨的一聲呼喚將寫意從茫然思緒中拉回到現實。她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小跑下樓，沖進茹姨的懷中，悶聲撒嬌，"我聞到了糖醋排骨的味道，茹姨，謝謝你。"

　　茹姨的表情滿是寵溺，笑著說："還有魚香茄子，雜菇煲湯，紅燒獅子頭，都是你喜歡吃的。"喬家大小姐不愛山珍海味，最喜家常美食，特別是茹姨的手藝，這也是喬家人都知道的事實。

　　"啊--我要幸福地死掉了！"從茹姨懷中鑽出來時，寫意已經藏好了悵惘，一臉滿足狀。

　　"說什麼混帳話呢。"宋若君一聲輕責，語氣裡含得更多的是對大女兒的疼愛，又見寫意已沖到飯桌前，雙手齊下，又是夾菜又是盛湯，忙不迭地往她自個兒嘴巴裡送，頗有點無奈道："沒規沒矩。"

　　畫情挽著母親的手臂，笑嘻嘻地說："茹姨對姐姐最好啦，真讓人眼紅。"

　　寫意好不容易擠出說話的空當，抬眸給么妹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語帶調侃，"情情果然變成紅眼兔子了。"

　　話音一落，連喬父都不禁大笑。

　　隔了三年，一家人總算再團聚了，喬老爺子的心情自然好，將向來秉持的"進餐少言"的原則都暫且不顧，不時地詢問寫意這三年間的趣事瑣事，甚至聊起他當年的留學生涯，難得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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