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月亮說它忘記了 | 上頁 下頁
七十五


  猝不及防間,陳芷晴忽然端起桌上那杯果汁,朝筠涼劈頭蓋臉地潑了過去。周圍原本在竊竊私語的人立刻噤若寒蟬。只有餐廳裡悠揚的鋼琴聲依然在飄蕩。杜尋「噌」地一下從位子上站起來,剛要對陳芷晴吼,卻被筠涼拉住了:「杜尋,冷靜點。」

  筠涼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這麼多年了,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真的可以做到「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了。

  餐廳的紙巾上有浮雕的玫瑰圖案,質地很好,一點紙屑都沒有。筠涼耐心地擦乾自己頭髮上、臉上還有衣服上的果汁,她埋著頭,專心致志地擦拭著,不知情的人看過去,都會以為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果汁。

  杜尋心裡那把怒火越燒越旺,顧不得筠涼剛才叫他冷靜,他起身繞過陳芷晴,牽起筠涼的手就要走。此刻,陳芷晴忽然用一種極其淒厲的聲音阻止了他:「杜尋!難道你要把我一個殘疾人丟在這裡嗎?」

  筠涼終於抬起頭來,看著眼前漲紅了臉的陳芷晴,雲淡風輕地說:「你能一個人來,難道不能一個人回去嗎?」

  說罷,筠涼莞爾一笑,即不看杜尋,也不看陳芷晴,提起自己的包揚長而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的人漸漸散了,杜尋召來服務生埋單,然後蹲下來,與輪椅上的陳芷晴平視。

  「我現在送你回去,陳芷晴,你最好給我適可而止。」

  看見林暮色來了,顧辭遠也顧不得跟袁祖域PK了,他把她叫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要讓她跟我說清楚,那天晚上確實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一把推開顧辭遠:「我跟你說了我不要聽,你們發生了什麼關老娘屁事啊!」

  顧辭遠怒不可遏:「你TMD要分手可以,但分手之前你先弄清楚情況,老子要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的!」

  「清白什麼啊!你的清白跟我沒關係!我們早就分手了,誰跟你分手之前啊!」

  「那個分手是你一個人說的,老子可沒答應!憑什麼在一起要經過你同意,分手不要經過我的同意啊!」

  ……

  吵了好一陣,我才恢復了一點理智:「算我腦殘,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覺,在這裡跟你這個傻子吵架,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找你的好兄弟杜尋去吧,反正你們一丘之貉,都喜歡三妻四妾!」

  其實我真的不願意說這些話的,殘存的理智告訴我,這些話都是雙刃劍,刺傷對方的同時,我自己也不能倖免於難。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說,我就是忍不住心裡那些委屈。

  我不知道他怎麼還有臉說要解釋給我聽,他以為只要把謊話編得好聽一點,把理由編得充足一點,就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嗎?

  顧辭遠,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只相信我在林暮色的相冊裡,看到的那些由你親自拍攝的巧笑倩兮的照片!

  顧辭遠剛剛熄滅了一點的怒火又被我點燃了:「宋初微,你TMD別沒事找事,把我跟杜尋扯到一塊兒說!這兩件事根本TMD就不是一個性質,再說了,你好意思講我嗎!你TMD自己不也一樣招蜂引蝶嗎!」

  到了這個時候,我和顧辭遠話裡不夾點髒話,就好像說不順似的。

  這些年來,雖然我們小吵小鬧不斷,但這樣撕破臉皮的對罵,還是有史以來頭一次。我被他這個王八蛋氣得都要哭了,也沒看他有半點退讓的意思,或許在他看來,這一次我也實實在在得讓他狠狠地傷心了吧……

  當他說到我「招蜂引蝶」的時候,我們終於從旁若無人的世界裡掙脫出來,想起了旁邊那兩個人。

  袁祖域和林暮色一直冷眼旁觀著我們的爭執,袁祖域臉色鐵青,林暮色的臉上始終掛著意味深長的微笑,耐心地等著看我和顧辭遠這對冤家到底預備如何收場。

  提著包一個人茫然地走在大街上的筠涼,一時半會兒真想不到要往哪裡去。

  冷靜下來之後,她會想起當日在公寓裡跟宋初微的那番對話,其實初微只是一時情急,而自己……自己卻好像是蓄謀已久,要為滿腔的怨懟和怒氣,找一個出口。

  因為不能對著杜尋發脾氣,因為捨不得對自己發脾氣,因為不像從前那樣還有優渥的家世做靠山……所以只能把氣撒在一個最無力反抗的人身上。

  蘇筠涼,你也真夠狠的,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還有沈言……原本好好的,自己那天為什麼要負氣呢?這段時間的自己怎麼好像跟馬蜂窩一樣,碰都碰不了得,誰一碰就要紮死誰似的。

  蘇筠涼,你真的要置自己於眾叛親離的境地才甘心嗎?

  想到這裡,筠涼拿出手機,給沈言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接通之後,很意外那頭的人居然又是黎朗。她怔怔地想,難道沈言又把手機丟在黎朗家裡了嗎?

  「不是的,沈言病了,喉嚨嘶啞說不了話,我在她家照顧她,她剛剛睡著,你有什麼事嗎?」

  「這樣……」筠涼遲疑了片刻,「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起上次的事情,想跟她說一聲對不起。既然她不舒服,我就不打擾她休息了……」

  筠涼剛想掛掉電話,那端的黎朗忽然說:「筠涼啊,你在哪裡?」

  這天的蘇筠涼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襯衣,都說白色顯胖,可是她日漸消瘦的身體被這身寬鬆的衣服裹著,反而更顯得楚楚可憐。慘白的臉看上去瘦了,令她本來就很大的眼睛顯得更大了。

  「你以前也這麼瘦嗎?」坐在「飛」的露天陽臺上,黎朗微笑著問她。

  筠涼搖搖頭,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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