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月亮說它忘記了 | 上頁 下頁
六十九


  編輯到這裡,我真的難過得一個字都打不出來了,索性直接按了發送。

  發完這條短信,我深呼吸一口氣,準備去超市買些生活用品,剛走出幾步,手機響了。

  袁祖域說咳了兩聲之後,很尷尬的說:「我自己會刷機,已經弄好了。」

  再見面兩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然,好在他性格一向爽朗,調侃了我幾句之後很快就緩和了氣氛,可我還對自己莽撞的行為感到悶悶不樂,他拍拍我的頭:「好啦,在我面前丟臉又不是第一次了,別裝了。」

  說得也是,命運為什麼總是要安排他目睹我不那麼美好的一面呢,我偶爾也是光彩照人的呀!

  他聳聳肩:「今天不去麥當勞了,今天去吃餃子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服務員的嗓門太大了,而餃子館裡的空間又比較小,總之我的耳畔好像有無數隻蒼蠅在發出「嗡嗡」的聲響。

  顧辭遠拿著功能表翻來覆去的看,問我想吃什麼餡兒的。我說我什麼都不想吃,他拿起筷子敲了一下我的頭:「裝什麼肝腸寸斷啊,你不知道一句話啊,好人不過嫂子,好吃不過餃子,吃!」

  他敲的力度很有分寸,說真的,那一下我真的有點感動。

  餃子端上來的時候還冒著熱氣,他用辣椒,醋和醬油替我調好了作料推到我的面前,自己洋洋得意:「我靠,完美的比例!」

  第一口餃子咬下去,我的眼睛忽然像兩口清泉一樣汩汩冒出泉水來,袁祖域一看我這個鬼樣子,大概又以為我想起了顧辭遠吧,所以做出一副要拿筷子敲我的頭的樣子——「慢著……」我擋住他的手:「我不是為了那個賤人,我是……想起……我爸爸了。」

  這是多少年來第一次對一個人提起這個稱謂,別人說得那麼順暢的兩個字,為何我說起來卻需要這麼大的勇氣。

  我盯著盤子裡雪白的餃子,眼淚不能自抑:「袁祖域,你不知道吧,我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吃過餃子這種食物了。」

  那是速食食品還沒有風行的年代,在z城那個小地方,連「超市」這個概念都還沒有被引進,那時候,我們去買東西都說「去商店。」

  在那個年代,很多人都是買了攪碎的豬肉和麵粉,自己回家包,而對於小孩子來說,能夠被長輩允許參與包餃子這個活動,就已經是無上的快樂。

  我記得那個時候奶奶的身體還沒有很差,她總會裝腔作勢的把幾枚硬幣包進餃子裡,然後故作神秘的跟我說,如果吃到包有硬幣的那些餃子,就會有好運氣。

  我媽對她這個做法非常無奈,她總是跟老人說:「錢很髒的,有細菌。」

  奶奶會白她一眼:「洗乾淨了的!」

  我和爸爸誰都也搭腔,婆媳關係難處理嘛,我是個聰明的小孩,我只關心餃子什麼時候熟,什麼時候可以吃。

  負責煮餃子的是爸爸,每次我眼巴巴的站在一旁垂涎欲滴的樣子都會惹他發笑:「初微啊,急不得,加三次涼水之後煮出來的餃子才最好吃啊。」

  ……

  我的眼淚跌到油碟裡,袁祖域神色凝重的問,後來呢?

  後來我爸爸在我的生命裡失蹤了,有一次我去超市買了速凍水餃,像他那樣加了三次涼水煮,可是全都煮爛了,我看著那鍋糊糊哭了很久很久……

  從那之後,我很少,很少,再吃餃子了。

  第五章 殘月

  我終於明白,所有的悲歡都只是我一個人的灰燼。

  我一直只想和你們好好在一起,有你們在我的身邊,傾聽我的快樂和悲傷。

  卻沒想到我迎來的,都是一些不被預料的安排和那麼多人的刻意離間,這些錯誤和誤會,將我們慢慢地隔開。

  我終於明白,所有的悲歡都只是我一個人的灰燼,時間道路何其多,但我始終只能踽踽而行。

  那天晚上,我近乎麻木地刪掉了相冊裡所有跟顧辭遠和筠涼的合影,滑鼠每點一下,身體的某個地方就好像被清空了一點……

  唐元元這段時間變得很和善,以前看我不順眼的地方好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甚至還主動邀約:「宋初微,你週末有空沒有,陪我去做一個小手術?」

  我駭然地看著她,一時之間竟然不曉得要如何反應。

  看著我的表情,她也明白了我誤解了她的意思,嬌嗔一聲:「你要死啦!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是祛斑!」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這種時候能被人以友好的態度對待,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是一種安慰,於是我點點頭:「好啊。」

  離週末還有幾天,我忽然變成了那種早早去教室占座的好學生,連梁錚都對我刮目相看,但每當他想要靠近我跟我說點什麼的時候,我總會找藉口溜走。

  我實在不曉得怎麼解答他的疑惑,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的價值觀已經被弄得很混亂了。我之前一直堅持的,自以為是正確的那些信念,通通變得很模糊很模糊,我沒有勇氣向他轉達唐元元所說的那些話,況且,筠涼說得也有道理。

  我那麼能說會道,也沒見我幸福到哪裡去。

  除了梁錚之外,我還躲著很多人,顧辭遠一開始還在教室門口和公寓門口堵我,可是在好幾次我把他當做空氣忽略掉之後,他就不見了。

  只是某天我收到他發來的一條短信:「等你氣完了,就回來吧,我等你。」

  我握著手機發了很久的呆,我以為我會哭的,可是沒有,真的一滴淚都沒有。

  另外還有一個人,就是袁祖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在餃子館裡,我突然對他敞開心扉談起我的身世,令他產生了某種錯覺,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他後來的表現實在叫我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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