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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袁祖域在跟我說起這些的時候,已然是笑嘻嘻的表情,那種淡然或許能夠騙倒一些不諳世事的女生,但我不是。

  我們都不是表演系的學生,演戲這件事,對我們來說,真的太累了。

  在某一個父親節的時候,我和筠涼正逛著街,不想忽然被電視臺出外景的記者攔住了,那個胸大無腦畫著濃妝的主持人對著鏡頭先是唧唧歪歪說了一堆廢話,然後轉過來把麥對著我們說:"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兩位美女,在父親節的這天,有什麼想對你們的爸爸說的話呢?"

  那時候筠涼還貴為高官千金,面對鏡頭還是表現得十分知書達理:"我很感謝我的父親在我身上所傾注的心血……爸爸,我一直在努力,希望自己能夠成為讓你驕傲的女兒。"

  主持人收回麥誇張的喊了一句"好感人"之後,又把麥伸到我的面前:"那這位美女,你呢?"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如果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的話,可能我前世把我的情人閹了,所以這一世我遭報應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筠涼拖著跑掉了,當天晚上我們一起守著電視看了很久很久,那段採訪裡有很多沒我們漂亮的女生都露了臉,但就是沒有我們。

  筠涼氣得把我的手臂都掐紅了:"都怪你亂說話,討厭死了!"

  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是演員,別人都愛裝正經,我就愛裝不正經。

  確實是有那麼一類人,永遠都以說笑的方式來詮釋和表達鮮血淋漓的事實,他們並不見得有多堅強,但就是天生愛逞強。

  我是這樣,袁祖域也是這樣。

  那個飄著大雪的下午提前放學,一群同學一起回家,袁祖域也在其中。

  快走到他家附近的那個街口時,風雪裡那個坐在小推車旁守著最後一籠包子的灰色的身影,讓他在刹那之間,完全呆住了。

  腳就像在雪地裡紮了根似的,再也不能多走一步。

  靈魂都像是被冰封了,不能說話不能動彈不能思考。

  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他的確是高估了自己,沒錯,每個人都會說"不要看不起那些生活得不好的人","沒有勞動人民就沒有現在的我們"或者是"只要是靠自己的雙手賺錢的人,都值得尊重……"

  但知易行難,真正發生在自己和自己的親人身上,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袁祖域被潛藏在內心的那種淡淡的羞恥所擊倒了。

  旁邊有同學叫他的名字:"喂,袁祖域,你怎麼了?"

  這一聲叫喚喚醒了他,他急中生智,裝作有東西忘在學校的樣子猛拍額頭:"哎,你們先走吧,我回去拿東西!"

  不等任何人的反應,他急速轉身,往學校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也許就像我曾經在雨中狂奔那樣的心情吧,只想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地球的盡頭,世界的末日……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去,推開門看到一桌還冒著熱氣的菜和湯,他心虛的喊了一聲:"媽。"

  母親臉上一點不悅都沒有,只是仿佛從一種冥思的狀態裡突然抽離了出來:"啊……你回來了,我每隔十分鐘就熱一次菜,飯還在高壓鍋裡,快點放下書包洗手吃飯吧……"

  水龍頭嘩啦嘩啦的水聲就像是奔騰在心裡的眼淚,袁祖域自嘲的問自己,你何時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跟個娘們似的。

  飯桌上母子二人誰也不說話,袁祖域大口大口的扒了兩碗飯之後把筷子一扔:"媽,我看書去了。"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間,媽媽的一句話讓他整個人好似被扒光了衣服遊街示眾,瞬間被一種強烈的屈辱擊倒。

  "今天下午,我看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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