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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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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 奇朔面無表情地坐到理髮椅上,四十多歲的胖理髮師把白罩巾披在奇朔身前,茵寧坐在窗前的長椅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哎呀,怪不得這裡這麼暖和呢。」 屋子一角放了一個燒鋸末的爐子,形狀像一流廚師戴的那種又高又大的帽子,裡面盛滿了鋸末,紅紅的火焰跳躍著。爐子上面放著一把水壺,水壺裡的水咕嚕咕嚕地沸騰著。水裡不是放了木瓜就是放了幹橘子皮,空氣裡有一種甜絲絲的味道。 這時,理髮師已經輕車熟路地在奇朔的頭髮中間推出一道溝來,連問也沒問奇朔要怎麼剪。他的架勢仿佛在說:「我幹這種生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仿佛在說:「軍隊就是這樣的,把一切都統一成一個樣子,從頭髮到服裝、步伐,甚至表情。」 奇朔輕輕閉著眼睛,沒有看鏡子,表情很平淡,但通過他面前的鏡子看著他的茵寧的心情卻非常複雜。他的長髮曾經是多麼帥啊,跟他的朝氣、他的笑聲一起在風中飄揚。他喜歡低一下頭,用手把垂下來的頭髮捋到後面,每逢那時,他的長髮就跟白皙的手一起畫出一道亮光。那美得耀眼的頭髮曾經是他身體的一部分,現在正在往髒得不成樣子的水泥地面上落,失去生命,失去光彩。 茵寧緊咬著嘴唇,把視線從奇朔逐漸露出的頭皮上移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飛快地捏起一小撮剛剛落地的頭髮仔細包好,放進了手提包。 先前的那個男人用毛巾擦乾光頭時,他的女朋友哭得更傷心了。 女人的心都是一樣吧?茵寧也想哭,她感覺剪頭髮像是宣告離別的儀式。但那句「哭了就會分手」的話壓在她心裡,讓她忍住眼淚。 「哈,可以當木魚敲了。你的光頭比你的相貌更引人注目。」 「哈哈哈,是嗎?」 「你不傷心嗎?」 「傷心什麼,頭髮如樹葉,落了還會長。」 「樹葉?天哪,你這麼有詩意!」 茵寧竭力露出開朗的表情,把拿在手裡的毛巾遞給洗好了頭和臉的奇朔。 「真輕鬆啊,洗個頭不用一分鐘,連三十秒鐘都不用,真不錯!」 「難……難道……你想退伍後還留這種髮型嗎?」 「正在考慮中,也許一直留到通過考試的時候為止。瞧,挺不錯的吧,多涼快。」 「恐怕一走出這道門,你的想法就會改變,沒有頭髮不知道會有多冷呢。頭會凍僵,大腦也會結冰,腦瓜都不轉了。」 「哈哈哈!真的嗎?」 奇朔付錢的時候,茵寧笑眯眯地從包裡掏出一頂白色的毛線帽遞給他。 「哇,真好看!連這你也準備了,噢!我太感動了!」 奇朔把帽子戴在光頭上,對著牆上的鏡子轉來轉去地看個不停,還問理髮師:「大叔,怎麼樣?我女朋友太可愛了吧?」但見過大風大浪的理髮師卻不置可否地嘩啦一聲翻開報紙撇了撇嘴,仿佛在說:「老兄,你以為女人是值得信任的嗎?」 他們推開理髮館的門,走到外面。 「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所以事先織好了。」 「是你親手織的?」 「嗯,花了三個星期,還特意跟姨媽學了編織。」 「哈,這麼一說,我覺得更暖和了。入伍以後,我得跟訓練組長提個請求,請他允許我不戴軍帽,就戴這頂毛線帽子。」 「呵呵,你可別真的那麼做啊,我可不想聽人說你受到體罰或被軍靴踢斷了小腿。」 儘管已經過了飯點兒了,畢竟得填飽肚子,於是他們走進一家簡易小吃店,點了熱氣騰騰的烏冬面和紅蛤,還有烤青花魚。他們兩個人分著喝了一瓶燒酒,茵寧喝了兩杯,奇朔喝了四杯。 在小吃店的一角,一對腫著眼圈喝多了酒的戀人抱在一起,像石膏像一樣一動不動。過了很久,他們慢慢分開身體,頭碰著頭竊竊私語起來,仿佛在制訂什麼作戰計畫。 「芷惠呀,你決不能背叛我。」 「你瘋了嗎?我怎麼會背叛你?我們家的祖先可是朝鮮時代就聲名遠揚的烈女!」 「哼,你身為烈女的後代,居然也在別人面前搔首弄姿?還是在我沒入伍之前!」 「天哪,氣死人了,誰搔首弄姿了?」 「你上次跟秉植那小子說:『哈哈,秉植哥哥也喜歡李炳賢啊,什麼時候一起去看場電影吧!』是不是你說的?說過吧?」 「那次啊,還不是因為他對我太好了,給他個面子而已嘛,就像是多給醜孩子一塊糖一樣。」 「好吧。那麼,芷惠,現在你能向我發誓嗎?」 「什……什麼?」 「什麼什麼!我是說,你能保證決不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嗎?」 「當然可以,這有什麼做不到的!我說了,哥哥你好好聽著!我,吳芷惠,決不跟鄭仁求哥哥以外的男人約會!行了嗎?」 「嗯,連看也不許看!」 「那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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