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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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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在臉上流淌。他生她的氣了,她居然愛上了別人而不是自己。她的聲音是那麼動聽,她的面孔是那麼美麗,她的心是那麼善解人意,他對她的愛是那麼深,因而他的憤怒也強烈到了極點。她居然用那麼含情脈脈的目光看著別的男人,對別的男人微笑。才民羡慕那個男人,嫉妒他——坐在茵寧身邊全身心沐浴著茵寧的目光和微笑的那個高個子男人。對他的嫉妒刺痛著才民的心。 一切都讓他感到憤恨:為什麼我比她年紀小,比她個子矮?不公平像空氣一樣充斥著整個世界,為什麼沒有一件事如我所願?才民在心裡咆哮著。 他跑進K大運動場,氣喘吁吁地跑上空無一人的觀眾席,朝著紅色的運動場大聲喊道:「煩死啦!一切都煩死啦!」 年輕人的天地就是年輕人的天地。K大學的校園裡,青春遍地閃光,熱情四處洋溢:咖啡機前,三三兩兩的男女學生擎著紙杯笑彎了腰;午後時分,高亢的電吉他聲從社團活動室裡傳出;網球場上,球拍左右翻飛,金球如流星閃爍;張張長椅上,並肩坐著對對戀人,膝蓋上放著幾本書,時不時喁喁私語;石結構的圖書館大門洞開,到書海暢遊的莘莘學子川流不息。 美麗的湖邊,月牙形的小橋上有一隊人在拍外景,穿著白色或黑色曳地長裙的女高音在演唱歌劇,攝影師圍著她們緊張地忙碌著。 每次穿過校園,才民總要四處張望,但不是瞧熱鬧,而是在尋覓韓茵甯和李奇朔的影子。 自從魯莽地沖出來表白了自己的心跡後,才民放學後再也沒有在校園裡閒逛過,他穿梭在家、圖書館、教室、自習室之間,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中去。茵寧和奇朔的身影偶爾才會映入他的眼簾:有時是其中一人單獨走在去圖書館或教室的路上;有時是他或她正跟別的同學一起悠閒地歡聲笑語;有時是他倆肩並肩散步或坐在長椅上說著悄悄話;有時是豪爽的尹政哲跟他們在一起熱烈地爭論著什麼。每次看到他們,尤其是看到茵寧,才民都會整天沉浸在快樂和悲傷交替的情緒中,眼前一會兒浮現出美麗的晚霞,一會兒又彌漫著黑漆漆的夜色。 每次遠遠地看到他們,才民總是連忙躲開,他覺得眼下還不是跟他們說話的時候。那天傍晚在校園湖邊的舉動,如果挪到現在,他根本做不到。當時如果不是各種因素共同起作用,點亮了他心中的火花,讓他的熱情迸發出來,他可能直到今天依然把自己對茵寧的感情埋在心底。 現在的才民已非昔日可比,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必須爭分奪秒。 從十月下旬開始,K大開始了秋季校園慶祝活動。在熱鬧的人群中,才民時常能看到他們的身影。茵寧無論在什麼地方出現,總是引人注目的,她和奇朔站在一起時,那種和諧真讓才民嫉妒。 K大的畜牧專業很有名,因此慶祝活動總少不了喝牛奶大賽——看誰不把牛奶灑出來還喝得最快。比賽的男生舉起盛滿500毫升牛奶的啤酒杯對著自己的嘴,喉結不停地上下移動,牛奶就像被倒進橡木桶一樣流了進去。李奇朔參加了這場比賽,站在他身邊拍著手為他加油的正是茵寧。 他們還參加了一項只有成雙成對的戀人才可以參加的比賽——在寬闊的草地上放一頭豬,看誰能抓住它。尾巴上系著紅色緞帶的中等大小的豬剛一放到草地上,幾百人就張開雙臂沖了過去。豬嚎叫著,時而往東,時而往西。有的人眼看就要追到了,於是伸出手猛撲過去,結果豬沒捉到,自己卻滑倒在草地上摔個嘴啃泥。觀眾的笑聲和拍手聲把樹葉都震下來了,一片一片地飄落到草地上。 「怎麼也捉不到,放棄吧!」 「什麼話!我一定能抓住。」 奇朔氣喘吁吁地停下來,雙手叉腰站直了身體,茵寧繼續伸著手沖過去。不料那頭豬被迎面的人群擋住,調轉頭直朝她沖過來,她立刻大叫一聲,回頭就跑,逗得圍觀的人們捧腹大笑。 「瞧啊,不是你捉豬,而是豬捉你。哈哈哈!」 「哼!你沒看見它噘著嘴巴朝我沖過來的樣子有多凶嗎?簡直比汪汪叫著沖過來的狼狗還可怕。」 奇朔拉著茵寧的手站在草地中央,看著一群人像雲彩一樣跟在豬後面移動。才民也在圍觀的人群中,凝視著明眸皓齒的茵寧。 在眾多的圍觀者中,只有才民一個人不快樂,不等結束就悄悄離開了。 低垂著肩膀緊握著書包帶的才民挺起胸膛,大步往前走去。 哼!等著瞧吧!雖然茵甯姐姐現在站在你身邊,但總有一天,她會站到我身邊的,而且會笑得比現在還開心。李奇朔!你可不許毀約!要是你以後敢搪塞我,有你好看的! 1992年1月12日 上午10點鐘。 奇朔撥完電話號碼,把聽筒放在耳邊,信號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 「喂?」 「是我。」 「啊,奇朔!你在哪兒?」 「我家啊,大邱。」 「你父母好吧?二老身體健康吧?」 「嗯,托你的福。」 「奇朔你呢?」 「我也很好。」奇朔頓了一下,接著說下去,「茵寧……那我就去了,你也注意……」 「什麼意思啊?說好了我去送你,票都訂了,這就打算出門了!我本來打算到了漢城站再給你打電話的。」 「不用了,何必那麼辛苦呢?」 「不成!難道你打算一個人走嗎?你以為當兵只是你一個人去嗎?要知道,我的心也會跟你一起去的。你這個男人,連這點都不明白!」 「哈哈!是嗎?」 「所以,不必多說了,等著我。我6點整到東大邱站,你會來接我嗎?要不我到了以後給你打電話?」 「你來,我還能不去車站接啊?」 「呵呵!」 「怎麼了?」 「有點兒心神不定。明天你就要去當兵了,我覺得像是自己要去似的,心慌,心跳得厲害。反正,6點見。」 「嗯,路上小心,我等你。」 奇朔握聽筒的手微微有點顫抖,待了一會兒,才輕輕把聽筒放下。 一個學期很快過去了,奇朔結束了大三的學習,定下了入伍的事。十天前,他接到家裡的電話,說已經收到入伍通知書了,便離開漢城回到了大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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