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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7.

  火車總是註定著離別,綠色的包皮列車從這個西懷開出,路經的土地漸漸濕潤起來。這是南下的火車。

  桑全是記得那天的天氣的,非常大的暴雨在西懷是少見的,但是那一次的確是發生了。西懷是一個常年不見雨水的城市,但是一有雨水,就會因為乾燥的土壤太過硬而堵塞了下水道,漲水沒過腰,行走難。好在,那時候已經是寒假,秋天已過,冬天相繼到來。

  兩個男孩子,就這樣踏上了車,南下去另一個城市找尋。

  桑全是沒有和父親明說,兩人雖然緩和了不少,可是還是不能直白地告訴他要跟著康冬一去南下,但是他留言說,一定會在年前回來,兩人只是去那個城市去看康冬的父親。

  夜上濃色,日光過頭,一個來回,就到了另一個城市。

  這個城市稍微顯得破舊。

  走在路上,感覺到柏油馬路有點讓人覺得顛簸不平。但是並不妨礙兩個少年去找尋。其實並不需要很多的路途和時間,一到了,然後打車,或者轉幾路公交,根據地址,很容易就能找到,可是康冬並沒有那麼著急,他其實並沒有適應,雖然他嘴巴裡說,來這裡只是遊玩幾日,可是桑全知道,他是來找他的父親,畢竟是血脈的牽扯,不可能斷得乾淨。若要如此就斷缺,畢將是生命的遺憾。

  桑全其實並不知道,這麼一去,卻成了這裡的常客,以後的生活和這個城市居然牽扯不斷。

  兩人第一次在這個城市落腳,選擇了一家在康冬父親居住的社區的附近的路上的旅館。房間面東,落半地的玻璃窗看著對面闌珊亮著燈的房子,一樓一樓排列得很緊密。這些緊密地樓房裡的某一個房間,就存在著康東的父親。

  第一個夜晚,是在美好的幻想中度過,其實桑全也沒有見過康冬的父親。他也看得出康冬在掙扎著,兩個人沒有說話,沉默了一個晚上卻也因為旅途的疲憊地睡去。

  桑全那一晚上發了夢,他還是清晰地記得的。那是多年後,他再一次夢見他的母親,那個楚楚大方的女子,那個會溫暖地叫她桑全的人,那個會讓他安心地睡覺的人,在夢裡又一次出現。桑全在那晚下定了決心,等康冬找到了父親後,他也要去找尋母親。

  少年永遠不懂得大人的世界是怎麼回事,但是大人為什麼也不懂得少年們心裡的秘事,其實大人們也少年過,是不懂得還是根本不願意懂?

  太陽在新的城市非常的猛烈,完全不是那種冬天的天氣,而還是剛剛秋天。這裡和西懷比起來要晚了一個時節,人人都在面對面,或者是背對著行走,生活似乎很緩慢。沒有擁擠的人群,沒有大面積商業化的街道,多是淳樸以及看著清爽的物。

  一大早,康冬帶著桑全漫無目的地走著,有時候坐公車,隨便是哪一路,反正都是陌生,然後從上車到終站,然後在路的對面,選擇返城的同一輛車。坐累了,走得腳開始有水泡了,就跑到一家KTV,兩個人包了一個房間,開始唱歌。桑全並不是那麼熱愛唱歌,邊唱就邊在一邊躺著睡著了,雖然音響被開得很大,人似乎在沙發上都能震動起來。但是桑全還是沒有聽明白康冬在唱著什麼。

  這樣折騰,一直到了晚上的七八點,差不多路上都回去的人群,自行車前面的鈴鐺聲在馬路上隨處能聽見,但是並不擁擠,那似乎就是下班的號角。

  康冬準備好了。帶著桑全一路走一路是說笑,儘量是安撫自己的緊張。每次康冬想要逃避以及解脫的時候就會說很多冷笑話,但是都並不好笑,他把自己的腦子騰空,去想那些並不擅長的笑話,以此拉斷緊張的神經。

  桑全是順著康冬帶的路一隻走著,上了幾個臺階,走了幾層樓,一點點靠近,滿心都是歡喜,他想看見見康冬的父親,他從沒有見過。而他也許久沒有看過康冬笑過了。在這小半年,康冬都把自己埋葬在學習裡。連話都變的很少,而小讓也似乎被剔除於他們的生活,除了放學一起回家,其他時間很難再見到小讓。

  "到了。"桑全還沒有來得及想其他,就被康冬打斷了。他們靠近了一扇樓,樓的門牌寫著五好家庭,還掛了牌號是502,和在西懷的家是一樣的牌號。

  康東整了整衣服,而桑全站在一旁,但是要矮一個階梯的位置。

  按了門鈴,很快有人開門。並不是康冬天的父親,而是另一個女子。康冬有心裡準備,父親再婚,另一個女子頂替了妻子的位置。他說,我找我的父親。那個女子喜悅地笑著,她說,在在在,然後人就跑進了房間,叫著老曾,你兒子來了,真的……。

  康冬和父親見面,的確場面是親切並且感人的,但是等他們回過神才能發現。那個開門的瞬間,桑全一個人,飛快地逃離和躲避,他一個下了樓,幾乎是沖出了樓,然後一直跑一直跑,眼淚流過臉頰,順著跑而逆著風被吹得滿臉都是鹹鹹的淚水。

  他幾乎是把積蓄許久的憤怒發洩在和那輛小自行車的碰撞上。那個男生也並不示弱,說了一句,你想死啊!而桑全當時真的有想死的心情,他把那個男生從車上拉了下來,然後第一次狠狠地打架,幾乎是不顧及已經被劃破的手臂以及被車碰出的一片淤青。

  所有的痛苦都變成了要自己承擔,而恨也開始根深蒂固,變成另一種勇氣去面對以後。

  桑全把那個人打到不能動彈,然後就攔了一輛車,一個人被車拉到了火車站,買了淩晨回西懷的慢車,要在車上度過40個小時的慢車。他一個人窩在火車站的候車,把頭縮進圍巾裡,然後整個臉漸漸變得通紅,一直熬到半夜兩點,上了車,窩在座位上,沉沉睡去,以為就此可以忘卻,可是這個城市依然是不可能完全別離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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