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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5.

  滿條街道都是囤積的髒的雨水,旁邊的水溝時常因為落下的葉子而堵塞,然後雨水就落不下去,就滿城滿城淤積高出人腰的雨水。

  康冬許久沒有出現在學校裡。小讓在操場上一次次落空等待,鼓起勇氣去康冬的班級的尋找,才發現康冬幾日已經未來了。

  等到放學,繞過路途,從學校走到康冬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這才發現原來一個人行走的路途會突然變得很漫長,時間也變得很長。

  當走到樓下的時候,就看見花圈已經滿滿掛滿了走廊,整個斑駁的樓房變得更加衰敗以及老氣。

  小讓順著樓梯一點點地走上去,女孩子的第六感覺總是比較靈敏。

  似乎在小讓的腦子裡都準備好了一大段的話要說給康冬,但是等到了三樓,一切都變得很安靜,除卻黃色的回應燈因為音樂一直都在響,而變的異常勤勞地工作著,其他都是很安靜,雖然哀歌是在放著,可是很冷清,大家祭拜過後,只空留著一個無人的房間。

  康冬一個人跪在靈位前,從開著的門走進房間,沒幾步就看到了被改成靈堂的客廳,微微熏人眼的燒著紙錢而冒出的煙,眼淚就這樣嘩啦啦地落下來了。

  小讓是沒有看過康冬這樣的表情,完全是呆滯,連人進來都不知道,很機械的點頭謝禮。小讓站在那過了好幾分鐘,康冬也沒有看她,只是一張一張把紙錢丟在火坑裡,然後等著它捲曲,著上火,然後變成黑色灰燼,最後是變成白色。

  康冬的媽媽死于一場車禍,在那一年的秋天,買好了菜,正準備回家做飯等待放學的康冬的時候。並沒有人找到肇事者,好心的路人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

  康冬還沒有放學到家,只是和桑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就被一路趕來的桑全的爸爸帶著趕去了醫院。一路上康冬都是沉默,雙手互相握著,很緊很緊地蹦著自己的神經,直到到達醫院。全部的人都看見一個少年,背著書包,沖進了醫院,瘋狂地問著沿途的醫生知道不知道剛送進來的出了車禍的婦人。他近乎瘋狂地找尋,但是到最後,還是被桑全的爸爸一把抓著,他把康冬抱在了懷裡,這個已經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頭的少年。

  他帶著康冬,他告訴康冬,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你是一個男人,是這個家唯一的支柱,你不能倒,明白嗎?

  站在一邊的桑全突然覺得站在面前的男人並不是自己的父親。那個男人突然變得似乎是自己並不認識的人,雖然和自己生活了那麼多年。突然覺得自己有那麼點小幸福,雖然是父母離開,卻還沒有經歷過死亡。死亡這兩個有點遠,但是畢竟康冬的媽媽也是自己很親近的人,突然眼淚也要掉了下來。

  本想跟著康冬一起進去的桑全被父親給攔住。

  康冬一個人進了那個房間,是加護的病房。房間分兩個,裡面是病房,外面有一層是隔離房。所有的人都穿著防護衣。康冬的媽媽已經是奄奄一息,經不起任何病菌的侵蝕。等康冬進去後,被要求換上了一套衣服。換衣服的空隙,還是能從裡面的隔離房間看清楚病房裡的母親,她被一個塑膠的口罩蒙著,白色床單很乾淨,那些透明的管子裡都是維持她生命的藥物,他壓了壓自己的情緒。他告訴自己不倒下,要冷靜,冷靜。

  康冬進去,握住母親的手。許久母親都沒有睜開眼睛,而康冬就這樣默默地握著他的手,他叫著媽媽,媽媽,我還沒有吃飯呢!我肚子餓了!

  康冬極少會如此說話,撒嬌是在小時候才做的事情。直到後來,父親離開,兩個人都在很擰吧的過活。康冬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不孝順,他甚至是逼迫著母親去接受,去迎接,雖然都是為了他好。

  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很多生活都沒有過下去。

  他呆在病房裡足足有十多分鐘,而母親一眼都沒看他,一直是沉睡,沒有一絲起色,他憋著眼淚,他希望母親醒來就能看見自己,還是滿臉都是笑容。

  那一天,康冬回家,並沒有答應去桑全家住,而是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給老師打電話請假,那邊只是沉默了幾分鐘,讓他休息幾日。

  一個人洗澡,然後關燈,然後沒有了晚安。沒有了熟悉的背影,一個人回房間睡覺,大鬧瞬間放空。用神經操縱眼睛,狠狠地閉著眼睛,告訴自己要睡著,醒來或許就好了。就像小時候感冒發燒了,咳嗽不止。康冬的媽媽也總是給他幾個小藥丸,然後告訴他,只要吞下,捂上厚厚的棉被,睡一覺就好了。

  那樣的安穩就好像家裡的母親還在,康冬一直讓自己接受事實,卻也一直地不自我催眠地告訴自己,那不是真的,都是欺騙,以為只要一個晚上,一切都可以結束,這些突如其來的都只是幻想,是自己最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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