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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兩個人是在自己都想不到的速度到達了病房裡。

  小讓依然是滿身都是管子,那些透明的液體一點點地進入到她的身體裡。蘇一似乎是能感應到那種痛的,而她此刻手裡的痛也是一樣,敏銳地進入到兩個人的心尖上。

  桑全幾乎是忘卻了理智,叫著小讓的名字,扯著被單,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醫生聞聲過來,安撫了桑全說,沒事了。搶救的及時,所以現在已經安穩了。不過還是要動手術。

  手術兩個字眼都變的很熟悉,蘇一,是會熟悉醫院的氣息的,那種消毒藥水染白的醫院裡總是有死亡和生還,而大多數的紅色都是痛苦的信號。

  醫生說得很堅決,若不能及時地動手術,或許都救治不了她了。

  桑全,說,那就做手術啊!可是醫生搖頭,他說,原本會做這個手術的醫生離開了,已經不在這裡了。桑全繼續不肯死心,他問,那個醫生在哪?叫什麼?

  醫生說,在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曾康冬。

  桑全反復念著曾康冬這個名字,然後低垂下了頭,幾乎是躲避在角落裡哭泣,他說這些都是孽嗎?一切都變的那麼那麼的不實際,就和夢境一樣,而這個康冬的名字又突飛猛進地走入到另一個軌道,偏離了以往的方向。

  蘇一,拉了拉桑全的手臂,她也蹲了下來,把蒙住臉的雙臂打開。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傷心的男生的面孔,雖然有點無措,但是還是清醒地抱了抱桑全。在蘇一的心裡,雖然現在無法前進,但是或許還會有別的出路。

  她把桑全抱在懷抱裡,兩隻手死死地抱住,他此刻不是桑全,只是一個受傷的人兒。她只想溫暖她,甚至用她的生命。

  桑全似乎要崩潰了,蘇一捧著他的臉,他們都在哭,那種情緒是一種宣洩一樣的流動。蘇一用力地搖晃他,說,你告訴我好嗎?到底怎麼了?

  一隻正在膨脹的氣球,氣越來越多,越來越重,是要洩氣,飄落的時候了。桑全慢慢地說,他說得時候還經常一度精神失控,雖然那是小讓的故事。

  只是男主角是他的最好的哥哥--康冬。

  4.

  蒙住了眼睛的記憶既然是有生命的,就會破成許多的支線,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片刻變成纏繞在一起的空白交點,每一個交點帶著另一個轉移甚至是和以前決絕地離開著。

  西懷是一個季節分明的城市,十月開始,就已經算是秋天了。這裡的馬路很長很寬,而且兩邊的樹,都不約而同的垂出老態,落下來的葉子常常被清潔工人堆在一邊,看起來比人還要高。

  少年兩個字說起來都是輕巧,似乎是每個人的青春最美好的時光,至少沒有緊迫的壓力,可是隨心所欲地追求夢想,哪怕方向是錯誤的,但是都沒有任何人會去怪你。大家都只是在等著另一個軌道的開啟,然後奔跑,然後看見目標,或者沒有目標地只是奔跑。

  小讓第一次見到桑全是在放學後的操場上。那是小讓第一次看見這麼美麗的男生。她很少去形容男生用美麗的字眼。但是那時候和自己同年的桑全感覺是不夠高大的樣子,整個人很悶,通常他都是跟在康冬的後面,拉著車尾巴,書包斜斜的背著,然後叫康冬哥哥。

  康冬也不知道為什麼開始和小讓走的那麼近。在他的印象裡,小讓就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女生,其他的一無所知,兩個人的唯一的交集就是那一次的比賽。而剛好,又總能在學校裡碰著,漸漸地就養成了一起回家的習慣。

  所以本來是兩人同行變成了三人一起,少男少女而且相貌都是突出,所以走到哪都必然是話題,好在三人並不懼怕學校裡的話題,都是身外事情的人。而小讓也確實是喜歡這樣的感覺,她就是想要呆在康冬的身邊就好了。而三個人的時間裡,桑全總總是不太說話,總是在一邊就是安靜地走著,直到和小讓分開,三人開始背馳從不同的路線回家。

  康冬又忽然是沉默的,心裡憋著事情其實並不比桑全少,但是年長的康冬並不和桑全說,而在桑全的眼睛裡,康冬就是一個偉岸的兄長,所以他開始關切著小讓,甚至開玩笑地康冬是不是喜歡著小讓呢?

  在桑全的心裡,小讓是那種很小的女孩子,樣子也很可愛,似乎生下來就是要被保護著的女孩子。而這樣的女孩子,似乎應該是所有的男生都想要擁有的。他暗自認為那是康合的心藥。桑全並沒有康冬想的那麼年幼無知。他總是能細緻地覺察到康冬,那個不能自己卸下擔子的康冬。桑全可以吵鬧甚至哭泣來壓抑心裡的缺失母親的悲哀,而康冬做不到,他就是死死地守護著母親,讓她如同自己一樣的堅毅。

  母親是康冬的支柱。所以桑全只看過康冬掉過一次眼淚,而且那一次,是極端地痛哭,完全無旁人隱晦,如同世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連外面的雨水都無法遮蓋少年的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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