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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一陣隱約的怒火燒上來。如果可以,人人都願意理想主義,可是這個世界不是靠理想主義存在的。總要有人為了柴米油鹽放棄一些東西,可是,這個人為什麼永遠是我?李寧生的拳頭不由得緊緊攥了一下,然後再頹然放開。讓紀允澤明白帳單的意思簡直是對牛彈琴,可是李寧生決定試試,「允澤,你別倔了,這個月的水電房租咱們還沒付呢。」

  紀允澤認真地側頭,「甯生,錢可以慢慢想辦法,可是這是藝術。」

  藝術,藝術,李寧生在心裡幾乎詛咒這兩個字。藝術能換來房東的笑臉麼?藝術能換來鮮衣怒馬麼?他張張嘴,終於把話咽回去,只是上前拍拍允澤的肩,「算了,走吧。我們開車過來的,送你回去。」

  夜真的深了,允澤揉揉有點酸痛的眼睛,終於點頭,「好。那麻煩你們了。」

  三個男人上了車子,允澤斜靠在後座。這個城市的夜晚總是很美,美得如同童話。甯生的朋友隨手打開收音機,一個柔和的聲音自在地響起:「我們都有絕望的時候,可是也許,再走一程會不一樣。」

  李寧生笑問:「什麼台呀?」

  那朋友隨口答:「一個叫《翡翠森林》的節目,還不錯。」

  這麼一打岔,女子中間說的幾句話沒有聽清楚,然後她頓頓,繼續說:「那時候我很驚惶,可是那位先生不僅幫我追回了提包,還把自己的傘借給我。那是一柄很漂亮的傘,很特別,用著很溫暖。」

  那朋友插嘴:「噢,對了,這個主持人是個盲人,前幾天在地鐵裡給人搶了。」

  允澤心裡一動,「什麼時候的事?」

  那朋友說道:「我也說不上來具體的日子,不過應該就在前幾天。」

  允澤「嗯」了一聲,再細聽的時候已經是聽眾的電話了,「他帥不帥?他有沒有讓你摸摸他的樣子?」

  優美的女聲一聲輕笑,「對不起,我忘記問了。」

  「那你知道他是誰麼?」

  「啊,不知道。我只希望他在此時此刻也許能聽到我的節目。我想說一聲最真誠的謝謝。還有,如果可以,我希望把傘還給他。」

  李寧生笑道:「又借傘又還傘的,聽著倒像白娘子。」

  允澤沉思著,並沒有答話。

  收音機繼續響著,有時候曉竹會說幾句話,有時候她放音樂。都是那些柔和美麗的,如同這個晚上。

  第二天允澤前去電臺,居然真的去找曉竹去了。

  可惜他到得晚了一些,曉竹已經走了。允澤想了想,本想留一張字條,後來再想想還是算了。

  到了晚上,一個人在工作室裡的時候,紀允澤忍不住打開音響,聽《翡翠森林》。

  曉竹的聲音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安詳和甜美,在寂靜的夜裡,如同清泉湧現。她談話的範圍仿佛很廣,卻不給人賣弄的感覺。允澤聽了很久,忍不住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現在打進來的是深夜還在工作的紀先生——紀先生你好。」

  「你好。」允澤定定神,繼續說下去,「我是那天你在地鐵裡碰見的人。你還好麼?」

  對面的聲音里加了一種說不出的喜悅,「啊,我很好呀,謝謝你打過來。紀先生,那天真的謝謝你。」

  手裡的話筒微微熱了,仿佛那一股熱一直通下去,細細的一線,直插到心裡。

  說了什麼?居然記不得了。放下電話,允澤掏出那本子,一筆一筆地慢慢畫出來。一片冬天蒼涼的原野上,一樹美麗的花兒綻放。不,細看,竟然是一樹蝴蝶。遠遠的一輪月亮正升起來,朦朧一片。

  我問李寧生:「那後來他們就見面了?」

  李寧生搖頭,「沒有,蘇曉竹堅持要把傘還給允澤,允澤說那傘送給她了。所以他們後來大概在電話裡聯絡了兩個多月,一直沒有再見面。」

  我奇怪,「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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