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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筆直地站著。說不緊張是假的,紀少欽的一雙眼睛像探照燈一樣上下打量我,半晌才伸出手來,「魏律師,我早聽說過你,不過我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我這才伸手過去,「紀先生,幸會。」

  紀少欽揮揮手,「朝生,這裡有我就好。」

  林朝生幾乎硬擠出一個笑容,向我微微點頭,然後退了出去。寬大的房間就剩下我和紀少欽,他不開口,我也只得屏息等待。這裡幾乎是絕對的安靜——沒有城市的喧囂,沒有人們的竊竊私語,只有隱約的風聲和我們的呼吸聲。這樣的極度的安靜也給人壓力,紀少欽的視線並不在我身上,而是仿佛凝神在窗外。我又等一陣,正開始不耐煩,他終於慢慢開口:「要見你的,是我兒子。」

  我從來不知道紀少欽有一位公子!這簡直可以稱為本市的爆炸新聞。我還沒有來得及消化這個消息,老人繼續道:「他無論有什麼要求,請你一定答應他,幫他做到。」

  我答:「我一定盡力。」

  紀少欽的眼光倏忽收回,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在我身上掃過,「不是盡力,是要一定辦到。」

  我開始在心裡冷笑:這些富人,只道一切都可以依自己的意思,恨不得整個宇宙都圍繞他們旋轉。表面上我還是維持笑容,並不說話。如果是普通人,這個笑容足以讓他放下警戒,可惜紀少欽卻不是一個普通人。

  他玩味地看著我,半晌突然展眉,「好,那咱們先去見他。」

  從另外一個門出去,我們進入了紀氏的龐大迷宮。長長的走廊一個接著一個,有的在側面開出窗戶,讓走廊像一個空中的廊橋。我們又上了幾層樓梯,出乎我的意料,紀少欽並沒有乘坐電梯——我當然猜想這樓裡有很多電梯,但是他只是耐心地一層一層地從樓梯裡走上去。

  這半邊別墅幾乎是一個小小的城堡,馬賽克的窗子在牆上投下彩色的影子。空氣裡開始漂浮著一種奇怪的味道,不,並不難聞,卻很怪。我們在一扇巨大的雕花門前停下,紀少欽示意我進去,「我就不進去了。」

  我點點頭,伸手推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子,天頂高高的,有木紋裝飾。同樣雕花的窗子讓些許天色透進來,在薄紗的窗簾上打出美麗的圖案。壁上掛的是華麗的壁毯,四下都是古雅的木質傢俱,也許都是古董。

  我正在四下打量,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請你幫我打開窗子好麼?」

  說話的人陷在遠處一張大床裡,從這裡看不清他的面容。我明白這就是要見我的人,所以我立刻答應:「好的。」

  窗子打開了,一片陰鬱的空氣撲了進來,帶著秋天濕潤的涼爽。床裡的人低低歎息,「又是秋天了。」

  是,又是秋天了。可是我並沒有心情傷春悲秋,我微笑問道:「這樣可以麼,紀先生?」

  床上的人又低低歎了一聲,然後低聲道:「請你走近一些,我看不到你。」

  我走過去,那種奇怪的味道縈繞著我,讓我迷惑。床上是一個應該很年輕的男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相當好看的年輕男人。雖然他的臉有不正常的蒼白,但是那一對眼睛讓我想起了梁朝偉。

  我居高臨下地站著,覺得有一些唐突,那年輕男人卻仿佛毫不在乎一樣,居然笑笑,「對不起,醫生不許我坐起來。」

  我想女孩子們肯定很容易被他迷住。

  我也笑笑,轉身在床邊坐下。這當然很不禮貌,但是我幾乎直覺地知道這個男人不會有意見。果然,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你是我想像的樣子。」

  我揚揚眉毛,男人補充:「我聽說過你接手楊家的案子的事情。」

  楊家的案子是最普通的,兩兄弟玩弄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惟一不普通的是楊家的身份,一門英傑,都是本城的精英人士。我亦沒做什麼,只不過沒有理會楊家的明示暗示。楊家在案件之後三個月因為商業詐騙案發倒臺,亦與我無關。惟一就是常大律師拍了拍我的肩膀而已。

  我只是微笑,並沒有說什麼。那年輕男人說了這一會兒,顯然地已經疲倦了。他閉了閉眼睛,喃喃道:「對不起。」

  如果說我曾經對這個男人有過什麼偏見,此刻已經煙消雲散。面對天地間最大的這一件事,所有人都會心存敬畏。我低聲道:「紀先生,您不要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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