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香(43)_金敏基

四十三

　　「……」

　　新宇沒有回答玫珞的問話，只是把目光鎖定在那個相框上。這是個十大小的肖像畫。

　　「這是你的作品，你肯定還能記得。高中的時候，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新宇不可能想不起自己的畫，尤其是他這幅「童子畫」。一開始是隨隨便便畫的一幅肖像畫，也沒有什麼模特兒，隨著畫筆就那麼畫了個人頭，後來還傾注了一些精力，反復修改了一下。陰差陽錯，這幅畫倒有幾分像自己的面孔，誰都會說這幅畫是自畫像。可能就是因為這幅畫有幾分像自己，又有幾分彆扭，他也想扔掉算了，又想這幅畫蠻有意思，就這麼保存了下來。

　　第五章：換取女兒的健康和幸福

　　童子畫

　　這麼一幅「童子畫」，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了玫珞。不對，不能說當作生日禮物「送給」，確切地說應該是當作生日禮物「被奪」的。那是晚秋的一天，玫珞來到了新宇的畫室，說是自己的生日，她強烈要求新宇祝賀自己的生日。玫珞在畫室裡看到了這幅畫，當即宣佈新宇應當把它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在玫珞的軟磨硬纏加搶奪的工夫下，新宇無可奈何地送給了她。可是，新宇總是後悔把這幅畫送給了玫珞。

　　玫珞看著肖像畫，獨白似的說道：「這幅畫完好地保留著你過去那天真的面孔。在美國的時候，我也總是跟這幅畫在一起。我總是能在這幅畫裡感覺到你的體溫、你的氣息。

　　「今天是我回國後的第一個生日。但我沒有期待你來給我過生日。說心裡話，我還是希望得到你的生日祝福。在美國的時候，總是我一個人孤獨地過生日，每當那時，我就想像回國以後咱倆一起過生日的美好情景。只有你和我，點著蠟燭……

　　「說實話，我擔心今天你不來，所以，刻意把這幅畫也帶來了。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總是用這幅畫來代替你。」

　　新宇側著身子看著窗外，默默地聽著玫珞的獨白。玫珞再次斟了些酒，誠懇地說道：「再次感謝你，你能大駕光臨。」

　　「我來並沒有別的意思。我是來聽你說的『要緊的話』。」

　　「這個過程並不重要，關鍵是要看結果。這個結果就是，李新宇來到了這個場合。」

　　玫珞又喝掉了杯中酒，仍舊把空酒杯往嘴裡抖了抖。

　　「你已經來到了這裡，這就是現實。我想，也有可能來不了，同時也更希望能來。你跟別的女孩子一起在聯歡會上歡快的時候，我自己準備了自己的生日蛋糕，關掉了房間裡的照明燈，點燃了生日蠟燭。我在等待你的時候，就那麼默默地望著蠟燭的淚水，我想，就這麼一直等到天亮。在我心靈深處仍然在期待著你，盼望著你的到來，期待和盼望伴隨著我的等待。結果，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就這麼站到了我的面前，而且比我期待的時間還要早得多。」

　　「玫珞，我……」

　　「你不要說，就像這幅畫一樣，今天你就聽我說好了。」

　　玫珞用手輕輕撫摸著肖像畫，接著說道：「過去的日子裡，我就這麼撫摸著這幅畫，說了許多心裡話。我說過我愛你，我也說過我要一直等你來到我的身邊。

　　「現在，你的心雖然想著別的女孩子，但我不怕。在這個世界上，我所愛的男子，只有你一個。這種愛將會延續到我生命的結束。我相信我自己，更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我對你的愛裡沒有半點的謊言和污垢。

　　「高中畢業的時候，我把我身上最珍貴的部分獻給了你，同時也接受了你的最珍貴的賜予。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李新宇這個男人，才有資格擁有我的那一部分，永遠、一直到生命的盡頭……」

　　一直在那兒默默無言的新宇，當聽到「身上最珍貴的部分獻給了你」，即刻驚慌失措地說道：「那時我們還很幼稚，而且飲酒過多，失去了理性。那不是正常理智下的行為！」

　　玫珞忽然轉過了臉，觀察了一會兒新宇的表情。她的目光是渾濁的，仿佛讓人想起淒涼的秋風掃過汙跡斑斑的落葉。

　　「對於那件事情，你不必過於擔心。我所說的，並沒有讓你對那件事情負責的意思。

　　「其實，我也很累。我真的沒想到，為了愛情受這麼多的痛苦。沒辦法，我就是這麼個人。連這樣的痛苦，我也得愛，包括你賜予我的這種孤獨感……」

　　玫珞的語句愈來愈顫動，她沒把話說完慌忙轉過了臉。即使是這樣，新宇還是看到了玫珞臉上的兩行淚水。

　　新宇想說點什麼，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他覺得心裡愈來愈憋得慌，事情怎麼發展到這種糟糕透頂的地步。

　　新宇無心地看了一會兒玫珞，她在那兒低著頭似乎在調整情緒，便起身說道。

　　「我得走了，已經太晚了。」

　　玫珞慢慢地轉過了臉，抬頭望著新宇。她的眼圈有些微紅，眼睛還有些濕潤。

　　「現在，一定要走嗎？」

　　「我得走，有事要做。」

　　玫珞似乎又要把頭低下，可是，令新宇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唰」地一下就躥了起來，猛然鑽進了新宇的懷裡。

　　「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你再呆一會兒好嗎？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聽聽你的生日祝詞，也想跟你一起切生日蛋糕。」

　　玫珞更加用力地纏住了新宇的腰，上半身也更加貼緊了新宇的身子。新宇也只有感受她那既豐滿又柔軟的接觸，強烈的香水味兒使新宇差點兒沒暈過去。

　　「祝你生日快樂。你早說呀，好讓我準備點兒生日禮物。我真的要走了。離畢業作品展沒剩幾天，要準備的事情很多。」

　　新宇重重地喘了口氣，推開了玫珞的肩膀。玫珞這才鬆開了雙手，抬頭看了看新宇。

　　「一定得走嗎？」

　　「對不起。」

　　新宇單調無味地說了一句，便走向了出口。

　　玫珞無力地雙手摟著肩膀望著窗外，新宇走了半天，她的那個動作保持了許久、許久。

　　第五章：換取女兒的健康和幸福

　　不可捉摸

　　惠琳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肖像畫。她想起了過去的夏天裡，自己給新宇當模特兒的日子。這是一幅融入著新宇心血的作品。僅僅這些，就足以使惠琳心神蕩漾。

　　畫中的女子側著身子坐在那裡，以15度角望著上空。她的眼神兒，似乎是在天空中尋找什麼，或又如忘掉什麼。

　　在惠琳看來，這是一幅已經完成的作品。而新宇卻說，這幅畫還沒完成。惠琳看不懂。新宇也說不明白。

　　新宇說過，這幅肖像畫，他不會拿到畢業作品展示會。而惠琳心裡也不希望以自己為模特兒的作品供眾人欣賞，新宇的決定使惠琳放了心。惠琳只是希望，這幅肖像畫，永遠銘刻在新宇和自己的心裡。

　　惠琳的視線從肖像畫轉移到了桌面上。桌面的正中央擺放著大大的蛋糕，它是由鮮豔的水果裝飾著，在它的中心插著一根紅色的羅紋蠟燭。惠琳的目光盯著蠟燭看了半天，臉上也露出了燭光般的笑容。

　　就在這時，響起了「噠噠」敲門聲。惠琳的目光從桌面轉向了門口。

　　「請進……」

　　萬萬沒想到，進來的人是玫珞。

　　惠琳不由自主地起了身。玫珞也愣了一下，隨即向惠琳拋去冷冷的目光，幾乎忘掉了關門。

　　「你好。」

　　惠琳先行了個禮，她在掩飾著不知不覺中襲來的緊張感。

　　玫珞這才把門關上，邊往裡走邊說道：

　　「好久沒見。新宇他上哪兒去了？」

　　「出去了一會兒，馬上就能回來。」

　　「看來，你常到這裡？」

　　「偶爾來坐坐。」

　　惠琳的回答無懈可擊，剛才那一瞬間的緊張感也漸漸地消失。

　　玫珞的視線在蛋糕上停留了一會兒，又轉向了以惠琳為模特兒的那幅肖像畫。玫珞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畫面，看了半天，她的目光裡有了一絲猙獰的微笑，用眼神兒指著畫像說道：

　　「你是這幅畫的模特兒吧？」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