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燙(46)_十八子墨

四十六

　　小米咬著蘋果，一副擔憂的表情：「這兩天嗎？嗯，他的腳氣加重了……」

　　沈嘉洛慌裡慌張地拿出手機：「我給我哥打電話……」

　　因為太緊張了，手機滑到了地板上，沈嘉洛都要哭了。亞瑟皺了眉頭，覺得自己的玩笑開得有些大，本來就是想氣氣她而已，這成本也太大了吧？自己揪了兩條腿的汗毛，還得裝模作樣地裝著有反應？

　　「嘉洛，你別著急。」黃飛轉身握住沈嘉洛的手，「沒事，說不好會是吃了什麼東西過敏引起的。」

　　黃飛寬大的手握住沈嘉洛有些單薄的小手，她多少有了點主心骨，從地板上撿起手機。

　　「我沒事兒，我哥之前說過一些症狀的，他又給我快遞過一些藥預防萬一，實在不行我就告訴醫院……」沈嘉洛長長的睫毛眨著，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

　　亞瑟有些不舒服，感覺自己剛才的同情心有些氾濫：「哎，我這還沒死好不好？你倆是給我看病來了，還是跑我們這兒表決心，談情說愛來了？好事都讓你們給做了。」

　　沈嘉洛慌忙從黃飛手裡抽回手。

　　「到底怎麼辦啊？有沒有藥膏給我塗了，快點長出汗毛啊，我大夏天的，怎麼出去見人，總不能遮著蓋著吧？」亞瑟開始咄咄逼人，口氣明顯的挑釁。

　　沈嘉洛委屈的表情小米有點看不下去，她之前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只會跟她在搶Hello Kitty的時候才那麼硬氣。

　　「亞瑟，你一大男人哪兒那麼多講究？穿個大短褲不就行了，誰趴在地上看你的腿毛嗎？」小米眯著眼睛啃著蘋果，同情弱者是女人的天性。

　　亞瑟瞪著小米：「吃裡扒外！人家小貓小狗被剃了毛都好幾天不出去，小貓小狗都有自尊心好不好？我一個活的大男人，身上的毛都莫名其妙不見了，我還能腆著臉在社區裡招搖過市嗎？人家肯定會在背後指指點點，會說，看啊，那就是一傻子，毛兒都沒了，還好意思在社區裡扭來扭去的……」

　　亞瑟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越說越生氣，把臉扭向沙發裡面。

　　「好像沒說的這麼嚴重吧？」黃飛看看亞瑟，又看看小米。

　　左手來找十八，她正坐在電腦桌前玩蜘蛛紙牌，電腦的音箱開著，每次發牌都會聽到劈裡啪啦的聲音。她之前構思的小說統統被自己否掉了，有些內容連想想都是罪惡，古代的？民國的？現代的？想了一下午，十八的腦袋裡只剩下了舒雅撒開手掌扇舒非耳光的鏡頭。

　　大廈的中央空調壞了，公司門口的玻璃門始終開著，十八辦公室的門也沒關。

　　「還沒走？」左手長長的手臂扶在她辦公室門口，手指在房門上敲了幾下，他的襯衫有些淩亂，脖子上掛著的金屬鏈子露了出來。

　　十八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左手會過來找自己，一時沒反應過來。

　　左手走進來：「小諾告訴我你換了上班的地方。」

　　「暫時先在這邊幫忙，過段時間還得回去。」她的手不自覺按了滑鼠，又是一陣劈裡啪啦的發牌的聲音。

　　左手慢慢站到十八身邊，看著電腦螢幕上快要被撲克牌擺滿的一串串蜘蛛紙牌長龍：「晚上一起吃飯吧，我約了方小刀一起吃火鍋。」

　　「好啊。」雖然答應得痛快，但十八心裡還是有些猶豫。

　　左手俯在她身後看著電腦螢幕：「你到底會不會玩？」

　　「瞎玩的。」十八晃著滑鼠，準備關電腦。

　　左手的手臂很突然地就從她的肩頭伸過來，握住滑鼠，十八的手就被他握到了下面。她能感覺到左手身體上的香煙味道，還有他胸口那串金屬鏈子垂在自己的髮絲上，偶爾還會滑到她的耳邊，涼涼的。十八慢慢地，鬆開自己握著滑鼠的手。左手的另一隻手，扶著她坐著的椅子後背。

　　「要這麼玩。」左手俐落地晃動滑鼠，電腦螢幕上的紙牌像魔術師手裡的道具，一串串地被移開，「我在廣州的時候，無聊了就玩這個……」

　　十八蜷縮在椅子裡，聽著紙牌被移動的聲音，想不出該說什麼好。憋了半天，終於問出一句話：「晚上，在什麼地方吃火鍋？」

　　左手就低頭看她，他的呼吸打在她臉上，胸口的金屬鏈垂了下來，在兩人之間慢慢地搖晃著，像個催眠的吊墜。

　　「你想去什麼地方吃？」左手盯著她的眼睛，悶悶的聲音像被裝進了塑膠袋。

　　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十八和左手同時看向辦公室門口。木羽歪著頭，站在門口，整齊的白襯衫，米色領帶，還有深藍色的西褲。

　　「我忘了帶鑰匙。」木羽的表情安靜得像神父，帶著寬恕世人的悲愴眼神，包括他的聲音，都像是浸了聖水一樣平靜，「我趕著回去收拾東西，晚上要直接開車去上海，趕明天的會。」

　　十八慌忙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差點撞到左手的下顎。

　　木羽的眼神從十八轉到左手，打量他淩亂的黑色襯衫，古銅色的皮膚，還有胸口處的金屬鏈兒，就像在看工藝品。左手的表情冷冰冰的，他向來對別人審視的眼神都不屑於回應。

　　「給你鑰匙。」十八紅著臉把包裡的鑰匙遞給木羽，極力想自己表現得自然。

　　木羽接過鑰匙：「你不跟我回去？我開車走了，鑰匙怎麼給你？」

　　「那我先跟你回去給你開門，我同學，左手。」十八恍然，敏感地避開木羽的眼神，猶豫著給兩個人做了介紹，「木羽，同住的。」

　　木羽倒是很自然地朝左手微笑，但左手似乎並不買他的賬。

　　第二十六章煙花令

　　他不能生氣，不然他所有的感覺都會被她粗暴的脾氣糟蹋得乾乾淨淨。

　　十八非常小心地坐進車裡，木羽倒是沒什麼表情地發動車子。她想著，木羽是否會問，左手是誰？他應該不會沒有一點兒好奇心吧。這樣想著，她忽然有了一種特解恨的快感，口舌之爭她爭不過他，做事兒她也沒有他狠，被人吃透的感覺赤裸得讓她在較量中臉紅，所以十八也很想扳回一些上風。這樣想著，十八就閉上眼睛往後躺，等著他問

　　「我這幾天不在，這個你拿著。」木羽扣上安全帶的聲音，他似乎並不想問關於左手的事，「密碼是你生日。」

　　她睜開眼，看見一張銀行卡。

　　「以防萬一有事，應急。」車子拐出辦公區的停車位。

　　「不用，也不會有什麼事。」她不屑地把銀行卡扔到擋風玻璃前面，男人的錢碰的越少越好，她並不想跟他有更多的賬務關係。

　　左手剛好打過來電話，車內狹小的空間裡，差不多聽得一清二楚。左手說：「我在飲食街等你，位子是提前訂好的。」

　　「好的，我一會兒就過去。」她故意用很大的聲音回話，看他有沒有反應？還是無所謂嗎？「到了給你電話，要是找不到的話，你出來接我。」

　　木羽波瀾不驚地沉默著，車子後視鏡的位置，掛著出入平安的中國結，隨著開動的車子，來來回回地抖動著。

　　「如果有事，給我電話。」木羽探了下身體，把擋風玻璃處的銀行卡拿過來，再次遞給十八，「拿著！」

　　十八反感地推木羽伸過來的手，她還用不著他的錢。

　　「別跟我較勁，我單手開車，員警看到會罰分。」木羽手俐落地把銀行卡塞到她襯衫口袋，收回手的間隙順勢輕輕拍她的肩頭，「今天時間趕，要不然我就請你和你同學吃飯，在家好好的。」

　　她轉臉看著他的表情，風平浪靜，波瀾不驚。十八突然就有些想笑，他們認識了好久，她就很少見他發脾氣，不管你做什麼，他永遠都是無所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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