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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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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晌,葉小曼才緩緩地說:"我多希望能和你去雲海,那個溫暖得沒有記憶的地方,重新開始。可是,我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對你了。我不知道要去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來。如果有一天,你終於堅持不住了,你還是把我忘了吧。你記得去找哥哥,向他要那壇醉生夢死。"路引臉上垂淚,心中是撕心裂肺的痛和無法平息的自責、悔疚。 風聲漸響,枯黃頹敗的樹葉在空中狂亂地飛舞,把他們倆包裹在風暴的中央。來到風巡迴、人徘徊的珠江邊,雨水紛紛揚揚,鋪滿了蒼茫昏沉的大地。路引舉著傘,和葉小曼並肩佇立,秋風凜冽地從身邊刮過,吹得兩人如同兩片在風中瑟瑟發抖的枯葉。葉小曼依偎在路引懷裡,路引鼻息裡聞到的盡是她頭髮和身上散發出來的如蘭馨香。葉小曼側身,往路引脖子右側咬去。他沒有動彈,任由她在他身上留下一個永不消褪的齒印。 葉小曼望著路引脖子上那個紅紅的齒痕,說:"以前的奴隸主買來奴隸之後,就在奴隸的身上用燒紅的鐵塊烙下一個印子,證明這是他們家的奴隸,不管奴隸跑到哪裡,他總歸是屬於這個奴隸主的。現在,我在你身上也烙下了印子,我要你記得,在我心裡,你永遠是屬於我的,就是分開,也不會改變。" 路引點了點頭。葉小曼淚盈於眶,話音已顫,叫了聲:"傻孩子。"把頭埋在他懷裡,久久不肯抬起。 江面上漁火閃爍不停,黑影般的飛鳥在空中輕盈地疾掠而過。夜已變得深沉,風刮得越來越大,雨像永遠也不會停似的。 "咚……"海關的大鐘敲響了淩晨一點的鐘聲,宏大悠揚的鐘聲透過淒風苦雨的夜空傳來,仿佛上帝之手在路引和葉小曼之間畫出的休止符。路葉二人離開江邊,來到馬路上。看見前面不遠處有一輛計程車緩緩開來,葉小曼輕輕招手,轉過身來對路引說:"我該走了。爸爸媽媽這個時候已經在賓館裡等我了,他們明天一早會送我到機場。你就別去了,你還是不要見到他們的好。你要答應我,我走了之後,你要像從前一樣,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地過下去。八年過後,如果我不能回來,你要親自去接大傻出獄。答應我,好嗎?"路引上齒緊咬著下唇,堅持不讓眼中的淚水流出來。 計程車開到了他們面前,路引幫葉小曼打開車門,卻還是握著她的手不放。葉小曼望著他,眼中的淚水決堤般湧了出來。這時,雨越下越大,葉小曼已泣不成聲,在他臉頰處輕輕地一吻,深深地望了他最後一眼,心一狠,掙脫他手鑽進車中,"啪"地合上了車門。汽車起動時,路引扔掉雨傘,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邊跑邊聲嘶力竭地喊:"小曼,我會等你,一直等到你回來。你會回來的,是不是?"他雖是百米冠軍,但終究跑不贏由馬達驅動的四輪汽車。汽車越開越快,他再也追不上了。而葉小曼自始至終不敢回頭看他一眼。 計程車消失在路引視線的那一刻,一個霹靂驚雷劃過,照亮了整個漆黑的夜空。路引站在空蕩蕩雨飄飄的大街上淚流滿面,他的感情世界像這孤獨的夜空一樣,大雨滂沱。 ………… 回到熟悉的校園,這裡的一草一木和七年前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在原先的一塊空地上平地拔起了一棟逸夫樓,這是那個富有的香港慈善家捐贈的。路引走過圖書館,穿過教學樓,來到那片寬闊的操場。從前操場的觀眾席旁有一排高大的榛樹,樹蔭濃密,能夠擋住武漢夏日最灼熱的驕陽。現在榛樹都被砍光了,光禿禿的一片,操場上鋪上了塑膠跑道和人造草皮。路引穿過操場,順著筆直的林蔭校道往裡走,路面逐漸出現了斜坡,那是通往學校後山的路。山上有密密層層的樹林,蔭翳得連夏日最毒辣的陽光也無法穿透一絲。走到山頂,來到那張簡陋的長椅前,四周空落落的一個人也沒有。看見這張長椅,路引觸景生情,想起當年和葉小曼在一起時的情景,心中唏噓不已。走近那棵柏樹,樹洞裡積存了很多落葉,黃橙橙的一片。他定睛一看,見到一簾白色的紙片混夾在枯黃的樹葉當中,分外顯眼。他信手把紙片取出來,將對折的紙片打開,見紙片上寫著一行字: 緣來時與你相戀,請別說永遠,永遠好遠。緣盡時莫再留戀,也無須說再見,再見心更涼。君不見,多少愛恨纏綿,敵不過歲月流年,回首當年,望不見滄海桑田。 那正是葉小曼的手跡,她真的回來過!記憶如潮湧現,那些斑斕的陽光一如當年,穿過過往的歲月,穿過路引和葉小曼的來世和今生,照在路引此刻永遠鮮活的記憶中。有人說時間能治療一切,說人總是能夠忘掉過去,但葉小曼從降臨在路引生命中的那一刻起,不管她是否在身邊,在他心裡,她總是無處不在,沒有人能夠替代。七年過去了,路引一直在等,現在,等來的卻是葉小曼看到自己和另外一個女子的纏綿,然後傷心決絕而去,要永遠地離開他。這樣的一個結局,讓他情何以堪? 路引不死心,離開學校之後,到他和葉小曼曾經去過的長江大橋、二橋,小樂川飯店、東湖轉了一圈,聯繫了幾個葉小曼以前的同學,都沒有她的音訊。路引心想,最後的指望,就是給她家裡打電話了。在撥打電話之前,路引心中十分害怕,害怕這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化為泡影。他終於鼓起勇氣,撥通了那個爛熟於胸的電話號碼,當電話那頭傳來那個冷冷冰冰,毫無感情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時,他的一顆心如同墜落冰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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