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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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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開拓北京市場的計畫並不如預想中的順利,路引在接下來的十多天時間裡,每天都無功而返。反倒是賈航航在外貿公司上班的妻子燕兒給他介紹了一個生意場上的朋友。路引這天電話預約了燕兒介紹的客戶。這是一家位於紅橋市場的水產公司,與他通話的是一個聲線很有磁性的女子,他們寒暄了幾句,約好了稍後見面再作進一步的商談。 路引出門,擠上一輛公車。在車上,被悶得喘不過氣來,令他分外地懷念雲海清新的空氣和寬廣的馬路,還有那輛可供他自由馳騁的本田公路賽。來到紅橋市場,這個北京地區最大的海產品交易批發市場,準備拜訪預約的龍生京都海鮮公司。龍生的工作人員告訴他,主管全面工作的蘭月冰副總吩咐接他去總部。接路引的是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路引來到了這家位於凱賓斯基飯店旁邊的氣派十足的海鮮貿易公司,粗略翻了一下龍生的資料,瞭解到這家公司的背後是財大氣粗的xx醫療器械集團,銷售網路遍佈整個北方地區,市場份額幾乎佔據了北京市場的半壁江山,是北方市場叱吒風雲的行業領軍企業。如能與這家實力雄厚的公司進行合作,應該說是金玉打開北方市場的最佳選擇。 路引沒想到與他通過電話的蘭副總這麼年輕,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氣質高貴,神色倨傲。他坐在蘭月冰寬大氣派的辦公室裡,突然間聞到了那陣似曾相識的百合香水味,抬頭看她,那雍容的氣度、漠然的眼神,分明就是他在飛機上遇到的那個藍衣女子。路引覺得蘭月冰的神色像極了葉小曼冷淡自己之時的樣子,像中了邪般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對路引放肆的目光,蘭月冰也不以為然,想是早已見怪不怪。路引望了她好一會,終於回過神來,心想,也許那晚在酒吧外面看到的那個人只是她,不是小曼,臉上流露出了微微失落的表情。他的眼神一會兒無禮之極,一會兒又冷淡之至,令人捉摸不透,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蘭月冰心下有點不快,總算她在商場打拼多年,涵養極好,才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悅。 蘭月冰的秘書把一壺沏好的碧螺春端上來,清澈透明的玻璃杯裡漂著新綠的嫩茶,茶葉一顆一顆地在杯中翻轉,過了良久才全部沉入杯底。杯中飄出幽幽的清香,聞得出來,是杯好茶。路引端起茶杯,輕啜了兩口,目光收斂了許多,慢慢地恢復了常態。聽了路引的介紹,蘭月冰也翻看了金玉農業公司的宣傳彩頁,感到對方也是一家有實力的公司,並且銷量不小,一旦談成,可以彌補近來貨量不足的缺口,對她的公司來說實在是大有裨益。 路引提出要參觀一下公司,蘭月冰本想叫秘書帶他去的,躊躇了一下,決定還是親自陪他走一圈,以免怠慢。上到龍生二樓的辦公區,在一個大開間的培訓室裡,一個西裝革履、戴金絲邊眼鏡的教授模樣的人正在給龍生京都幾十位員工上關於加強團隊合作的課程,內容是近來企業界方興未艾的關於"狼道"企業文化的培訓教程。 授課者見到蘭月冰陪同客戶上來視察,便邀請蘭月冰和路引一起參加培訓。蘭月冰瞄了路引一眼,見他並無反對之意,就和他在後排坐了下來。蘭月冰聽了一會,覺得索然無味,側目看了一眼路引,發覺他也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就用眼睛徵詢他,問他要不要繼續聽下去。 路引扭頭低聲對蘭月冰說:"蘭總,你領軍的龍生崇尚狼群之道,是一群狼;而我們金玉是一頭獅子,獅子是不用成群結隊的。瞧,我不是單槍匹馬就深入你們龍生的狼窩了?"蘭月冰覺得他說的話跟培訓的內容格格不入,自己雖然未必認同他的觀點,卻也覺得頗為有趣,不禁莞爾,"那我們走吧。"說完起身離座,路引也跟著她走出了培訓室。 龍生公司的午餐是從附近酒店叫來的外賣,路引覺得這裡的外賣比雲海七元錢一份的燒臘飯尚有不及,比起金玉農業的工作餐來,更是相去不可以道理計。飯菜雖然不是很對胃口,路引還是把盒飯裡所有的內容都吃完了,然後把桌面上的殘菜用筷子一一掃進白色的塑膠飯盒,並將飯盒放進塑膠袋裡,桌面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路助理,我們龍生這群狼雖然打不贏你們金玉這頭獅子,搞清潔的阿姨還是請得起的。"蘭月冰看見路引臉上微微的局促,心中不禁覺得好笑,那些慣常的冷漠也就慢慢地褪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蘭月冰提出了包銷金玉海鮮產品的一攬子計畫,要求金玉把北方市場的銷售總代理權交給她們,由龍生負責全面開拓北方市場,原來已開發的河北、天津市場的代理權也要收歸龍生管轄。路引覺得蘭月冰做事大刀闊斧,很有魄力,難怪年紀輕輕就已身居要職。他和葛天衛、徐大通了電話之後,同意了蘭月冰的要求。 五天之後,蘭月冰拿出了商業合作計畫書,路引把計畫書傳真回公司,葛天衛看了之後表示無異意,唯一的要求是把一個月結一次賬的條款改為按照貨物的批量來結算。蘭月冰不肯讓步,從資金周轉、合理避稅、匯款費用等方面據理力爭。路引經過和葛天衛的多次電話溝通,最後雙方均作出妥協,由龍生往金玉的帳戶裡一次性打款五十萬元作為保證金,結帳方式仍為月結,金玉才同意與龍生簽合同。路引北京之行,至此可算是大功告成。 與龍生簽訂完合同之後,路引在旅館裡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天,叫來的外賣也吃得不多,一步也沒離開過房間。正當他百無聊賴的時候,接到了蘭月冰的電話,她問了他的具體住址,說一會兒過來接他,要請他去吃個便飯。出門的時候,路引還是穿著那件黑色的西服,外面披一件深藍色的風衣,由於沒帶毛衣,在寒意漸濃的北方深秋,顯得有點單薄。 路引走出旅館門口,聽見兩聲清脆的喇叭聲,蘭月冰開著一輛大切諾基停在青年旅行社的門前,正向他招手示意他上車。路引上車之後,蘭月冰遞給他一件黑色的V領毛衣,說:"路助理,天氣冷了,這個你先穿上,別著涼了。"路引接過毛衣,摸了摸,手感堅韌柔滑;毛衣大小適中,看樣子還是新買的。他翻了翻毛衣的領子,見是鄂爾多斯的,知道價格不菲,要把錢還給蘭月冰。 蘭月冰一改往常的冷漠和職業口吻,像姐姐對弟弟般略帶責備地對他說:"我看你也是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人,北京可不像你們南方,下次出門的時候要記得多帶兩件衣服,你快到後座換上吧。"蘭月冰望著他,眼中滿是真摯的關懷,令路引大為感動。路引去到後座,依言換上了毛衣,突然間就覺得心裡一陣發酸。這六年來,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孤獨的野獸,受傷的時候常常躲在黑暗深邃的山洞裡默默地舔傷口,再苦再痛的傷他都能承受;可是,如果突然間有人噓寒問暖,他就會覺得受不了。他覺得,蘭月冰在工作的時候特別強勢特別精幹,是那種錙銖必較寸土必爭的女強人,可是一旦脫離了工作,她的細心和體貼卻讓人有春風化雨潤物無聲之感。不知為何,他覺得蘭月冰身上有一種與蕭瀟截然不同的氣息,令他頗為受用,這種感覺,只有當年葉小曼曾經給過他。 待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路引回到副駕駛的座位上。他問蘭月冰為何開一輛如此彪悍的越野車,與她的身份和氣質似乎有點不符。蘭月冰問他,那你認為我應該開什麼樣的車?路引說她應該開一輛標誌607,高貴典雅,耗油量也相對較低,配她這種成功的"白骨精"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蘭月冰說,我可不是什麼白骨精,我從小就看不得別人的臉色,只能靠自己,所以啊,這輩子註定了是個勞碌命。再說,再體面的白領骨幹精英,還不是一樣要給別人打工。蘭月冰說她十八歲的時候就夢想開一輛大切諾基,經過五年的艱苦打拼,她的夢想終於實現了。路引心想,我二十三歲的時候才剛剛畢業去到雲海,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個瓶裝水公司裡當送貨員,人跟人就是不能比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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