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洶湧(21)_鐵頭

二十一

　　我說，我們還是再找一找吧！

　　陳小露抬起兩隻手遮在眉毛上，她把眼睛湊近門上的玻璃窗，她忽然對我說，張健，我找到了。

　　我朝陳小露走去，而她已經推開病房的門朝裡面走了進去。我跟在陳小露的身後，看見靠近南窗的那張病床上坐著一個人。我很快就辨認出了她，她就是秦薇，只不過秦薇已經瘦得很嚇人了，她就像是一根樹枝。秦薇瘦得太快了，也太多了。我想，她怎麼會瘦成這個樣子呢！她真是太嚇人了。

　　陳小露說，秦薇。

　　秦薇看見我們朝她走過去，彎起眉毛非常高興地笑了起來，她說，陳小露。

　　秦薇歪了一下腦袋，她又看見了我，她便說，張健。

　　陳小露一屁股坐在了秦薇的旁邊，她說，秦薇，你要多吃點兒啊！你都瘦了。

　　我生的病就是瘦病。秦薇對我們耐心地解釋說，我會越來越瘦的，然後我的肉就都沒有了，我光剩骨頭，再然後我就死掉了。

　　陳小露輕輕地在秦薇的手腕上打了一下，她拉著她的手，仿佛是在用呵斥的語氣對她說話一樣，你瞎說什麼呀！

　　我沒有瞎說，不騙你。秦薇說，我自己還能不知道嘛！我就要死啦！我都知道，死就死唄！能有什麼辦法呢！

　　陳小露無限傷感地說，你就不怕死嗎？

　　秦薇的眼睛深陷在眼眶裡，她的兩個臉都快要貼在一起了，她靠著床頭坐在那兒，一點兒也不悲傷，她說，以前我可害怕了，我還哭呢！但是現在我就不怕了，老害怕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是不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不害怕了，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呢！唉，死就死吧！不死也沒有辦法呀。

　　你別死。陳小露帶著哭腔說，死幹什麼嘛！你肯定不能死，我都知道，你肯定不能死，這是誰瞎編的啊！哎，秦薇，你知道嗎？這個學期重新分班之後，張健和你是一個班的，你們倆還是同桌呢，你說有意思嗎？

　　秦薇把眼睛瞪得很大，她望著我激動地說，是嘛！咱們倆是同桌啊？

　　我點頭說，是啊！昨天我還等你呢！心想你怎麼還不來。

　　秦薇說，太有趣了。唉！我以後上不了學了，我可真想上學呀！我真是沒想到，我跟張健是同桌，這麼有緣分，我要是上學就好了，是不是張健？還是上學有意思，我每天都呆在這裡一點兒意思也沒有，無聊死了，還要打點滴，特別煩人。

　　陳小露說，你媽和你爸呢？

　　我爸上班了，我媽出去了，不知道她去哪了。

　　陳小露點了點頭說，我們找你怎麼也找不到，我們找了好一會兒才看見你，還是我的眼睛管用，張健的眼睛很笨，哦，現在幾點了？

　　我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電子錶說，快上課了。

　　陳小露猶猶豫豫地站起身說，那我們走吧！秦薇，我們走了啊！

　　秦薇的臉上流露出了明顯的失望之色，她捨不得我們離開，她說，你們這麼快就走啊！你們才剛來，那你們還來看我嗎？

　　來啊！我們當然來啦！陳小露說，我們為什麼不來，我們明天還要來的。

　　秦薇馬上又變得高興了，她說，那好，明天一定要來呀！

　　好的。我和陳小露答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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