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洶湧(5)_鐵頭

五

　　我被這個胡小妮搞得心煩意亂，我就說，你別說了行不行！你怎麼這麼能說呢。

　　好，我不說了。胡小妮把頭藏在課本的後面，拿起一枚棋子說，我先走啦！

　　我和胡小妮正在你一步我一步地玩著跳棋，忽然感覺到氣味兒有些不對，洋蔥的濕辣與肥皂的乾澀撲鼻而來，教室裡面忽然之間就沒有了一丁點兒的動靜。我們倆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朝前面看，隔著豎起來的課本，我們就像趴在戰壕裡的山頭上的最後兩個士兵。我們看見歷史老師虎著臉正朝我們這裡飛速地走來。胡小妮的反應很快，她一下子就把歷史書按在了跳棋上，她用雙手捂著歷史書以單純而不解的眼神望著歷史老師的臉，仿佛在挑釁地質問著歷史老師說，你不好好講你的課，跑我們這裡來瞎搗什麼亂！

　　歷史老師伸手拽胡小妮的歷史書，但是他拽不動。拽不動，他就用冷冰冰的語氣命令胡小妮說，把手拿開。

　　胡小妮的肩膀向前突出，似乎已經將全身的重量壓在了歷史書上，她說，我不。

　　歷史老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你不？

　　胡小妮說，我不。

　　歷史老師憤怒了，他氣得不行，他大聲地喊了一句，給我拿開！

　　胡小妮雖然被歷史老師突然的喊聲給嚇了一跳，但她還是頑固地捂著自己的歷史書不動，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又或者是要殺要剮悉隨尊便，又或者早死早超生的樣子。

　　歷史老師說，你還不鬆開是不是？我教了這麼多年的書，什麼樣的學生沒有遇見過，我還沒有辦法收拾你嗎？我可以讓你被開除你信不信？趕快鬆開，讓我看看是什麼。

　　胡小妮翻著眼睛說，是女人用的東西。

　　我嚇了一跳。

　　歷史老師更是嚇了一跳，他說，女人用的什麼東西？

　　胡小妮說，反正就是女人用的東西。

　　歷史老師說，騙人！女人用的東西，你還和你的同桌一起看。

　　胡小妮說，他愛看，我也就願意讓他看。

　　我聽見教室裡響起了哈哈的笑聲，還聽見了童軍的聲音，他尖聲細氣地問別人，女人用的是什麼東西呀！你們誰知道？

　　飛禽走獸們在我的臉上涮起了火鍋，又像有一隻電熨斗在熨著我的臉。我氣得不行，我想胡小妮這個人怎麼能夠如此離譜地胡說八道呢！

　　歷史老師指著胡小妮說，你騙我是不是？

　　胡小妮說，我沒有騙你。

　　胡小妮的手稍稍地挪動了一下，幾枚跳棋子就掉在了地上。

　　歷史老師頓時就變得火冒三丈了，他喊著說，還說沒有騙我，還說沒有騙我，好啊！這麼小的年紀就這麼會撒謊，出去！你別上我的課了！給我出去！

　　胡小妮說，出去就出去。

　　胡小妮就走了出去。

　　歷史老師顫抖著嘴唇說，太不像話啦！教了這麼多年的書還從沒有見過這樣惡劣的學生，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咱們國家真是林子大，上課竟然敢玩跳棋，還撒謊說是女人用的東西，我真是又長見識了。

　　歷史老師簡直是激動得不行，他看見胡小妮無所謂地走出教室，氣得連肩膀都在哆嗦，他又看見我依然安穩地坐在座位裡無辜地望著他，便向我大角度地揮著手說，你也出去！你還坐在這幹嗎！沒事兒人似的。

　　我沒有辦法，只好在同學們的笑聲裡走出教室，我知道他們都在看我。我把頭垂得很低，低到要插進胸腔，我覺得這真是太丟人了。我把門從身後關好，看見胡小妮背靠著窗戶站在走廊裡，她還在沖著我嘻嘻地笑，她說，好玩不張健？

　　不好玩。我嘟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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