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陽光穿透畢業的日子 | 上頁 下頁 |
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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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第一場大雪的時候,常沛來了一趟。他人瘦了許多,眼角的笑紋更深了,可臉上的倦意也更深了。他告訴我,公司的狀況不太好,他做得不是很順心。 我問他要不要考博?他詫異地看著我,笑著搖了搖頭。 即使魯鈍如我,也能感覺到他心裡的掙扎。問他究竟怎麼回事。 常沛只是搖搖頭,說沒事。 有的人習慣把所有的事情抗下,等到都解決的時候會笑著和你像講故事一樣談起。以前我覺得這種人是真正的男人,可現在看著常沛憔悴卻堅決的把我拒之門外的樣子,我有些心涼。那些傳奇中的英雄多半沒有朋友,或許這正是原因。 大概是我臉色不太好,氣氛尷尬了一會兒,常沛說:「有公司來挖我,我答應考慮一下。」他是應屆生,但戶口早就是北京的,所以違約金並不高。 我還沒有跳過槽,對這種被獵頭請的人一直很崇敬,「待遇好嗎?你為什麼要猶豫?」 常沛只是搖頭,一份工作,所求的無非是薪水、職位、權力而已。既然他這麼難放下,差別大概也是在這裡。 反正他在我也不能複習,索性換換腦子,「薪水比現在的低?」 他繼續搖頭。 「管的事情少?」職位名稱沒什麼可比性,關鍵是內容,說白了也就兩項:人權和財權,能拿到多大的power,才是最重要的。 他還是搖頭。 「老闆不讓你走?」難道現在的公司在竭力挽留他?那他應該高興才對,有競爭才能有優惠,自己的身價可以水漲船高。 常沛還是搖頭。 我實在無語了,難道是我經驗少,還有什麼遺漏的嗎? 屋裡安靜了半天,常沛才撲哧笑出來,點著我說:「你好好複習不行嗎?腦子裡一天到晚的轉著什麼啊!想得還挺多,不怕考不上嗎?!」 嗨,原來是嚇唬人的。我放下心來,自己也覺得好笑,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覺得著實好笑,這才嘿嘿笑出來。 我笑了,常沛反而不笑了。他歪頭抿嘴看我,一張略帶疲憊的臉因為突如其來的沉默少了幾許和善,棱角略有突出的地方隱隱帶來讓人不安的情緒。 我有些躊躇,不知道哪裡做得不對。 「你瘦了!」他比劃了一下,「沒堅持吃火鍋嗎?」 「沒有,忘了。」我是真的忘了,每天在教室裡上自習,連粥也不想煮。 常沛很快站起來,拿起鍋去收拾,「你好好複習,我去買些菜來。哎呀,好久沒吃了,怪想的。」 他的背影搖搖晃晃地消失在門口,一個念頭撞進我心裡:他真的那麼愛吃火鍋嗎?還是因為別的…… 我不敢想下去。自作多情已經讓我吃了很多苦頭,男友之間雖然不是愛恨那麼分明,但曖昧卻是少不了的。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握好這個尺度,只能自私地保持沉默。 在這最辛苦的時候,任何一個可以說得來的朋友都是難能可貴的依靠。就算有些曖昧吧,也是暗夜裡的一盞小燈,帶來些溫暖,帶來些光明,這對摸索的人來說已經足夠了。如果小燈突然變成了太陽,不知道會不會照瞎雙眼…… 我沒客氣,很快地沉入到複習狀態。身後傳來叮噹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外太空傳來的無線電波。常沛一聲不吭,在屋子裡轉悠著忙活著。 我終於看完一章的內容,停下嘀嘀咕咕背誦的聲音時,常沛說:「嘿,好了,你要不要來吃?」 吃,一定要吃。現在回想起來,這香味飄了很久,他等了一陣子了吧? 這頓晚飯很香,也很暖和,小屋裡很久不曾這樣充滿人氣了。吃到興起,我笑著說:「哎呀,你要是走了,這屋子又該冷冷清清了。」 常沛夾菜的手頓了頓,才說:「那我不走了!」 啊?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張口結舌地不知道該怎麼彌補。但很久以後回想,也許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吧……那個時候,那種心情……連自己都不太明白啊! 然而,常沛隨即說:「我是說我不去那家公司了,先在這裡做著吧,是好是壞,先把今年的任務做下來。他們願意鬥讓他們鬥去,別惹我就是!」說到最後,他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線,嘴角掛著一抹芝麻醬,有點兒嚇人又有點兒滑稽。 「劉總不是不和他們折騰嗎?」我試探著問,不知道他想不想討論。 常沛歎了口氣,「誰不鬥啊!劉總原來和陳總關係近,後來陳總被架空之後,劉總就成了趙總的眼中釘。董事長各打五十大板,下麵不好辦事啊!」 難怪他想走,原來如此。 話既然說開了,趁著兩分吃興,三分酒興,常沛一點點地跟擠牙膏似的把自己在工作中受的窩囊氣說出來了,說到後來便如山洪暴發,一瀉千里,不可收拾! 「你說,張秀秀不就是董事長的女兒嗎?身份能和能力相匹配嗎?!」常沛憤憤的提到一個讓我記掛的人名,「放到我這裡,天天不幹正事,除了出差就是出差。董事長要是真心疼,你把她調過去,或者把那人調回來,大家皆大歡喜,沒必要老卡著我的業務費!我這兒一大堆人等著報銷呢!」 張秀秀經常出差啊! 常沛看看我,欲言又止,「你和公子潤怎麼樣?」 「還好吧,晚上通個電話什麼的。」 「他沒來看你嗎?」 「沒……什麼意思?他……來北京出差過?」我小心翼翼的問。突然想起小時 候看過的一個新加坡電視劇《人在旅途》,到現在我都記得那男主叫杜迦南,女主一直等他,結果等來的是男主和公司老總的女兒結婚的消息。 常沛道:「可能太忙了吧,他來這裡出差了兩天,然後就回去了。我以為他過來找過你。那時候我在外地,沒來得及跟你講。」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木然了好久才聽見自己說:「是吧,都是不可避免的。一個人在外地,肯定會孤單,盡人事,聽天命,沒什麼好說的。」我看著常沛,好像他是我的最後一根稻草,「對吧?」 常沛抓抓頭,掏出手機,「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吧!」 我們都知道,問題已經不是他出差為什麼不來,而是一直就害怕卻沒人願意提的事情。 「不用了。」我推開手機,「我答應等他,就一定會等他。沒道理這個時候想三想四。先考試吧,別的都沒有意思。」 常沛點點頭,收回手機,「那你複習,我去收拾東西。」 我坐下來,心情有些起伏,低頭看書,紙面一片模糊。 我的肩頭微熱,一隻毛巾遞到眼前。很快地擦了擦,我只能說「謝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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