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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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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有時候挺煩大嬸這種性格,一問到正經的就不正經地回答,好象什麼都沒個準兒似的。有時我都比她著急她的事兒。 大嬸看著我一聳肩,說還能幹嗎,我爸讓我續本,他老人家還指望我考研當啥碩士呢! 我說那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呢,別淨說你爸了。 大嬸神情有點局促地說,還能怎麼樣啊,聽我爸的唄,反正出來我也沒事幹,乾脆就找個爛學校再待個兩年。 大嬸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不自覺地遊移,我知道她是很害怕離開學校的,曾經她說過:我最煩學校考試,可是我卻不想跑社會整天累死累活地看別人臉色,我怕了。 大嬸雖然表面很堅強,卻有著我們80年代人共同的弱點:拒絕長大,卻想著成熟。我想這是我自身也有的,我們這一代人身上軟弱的東西。 當我拿到畢業照的時候,我的眼睛果然沒有睜開,像是在拒絕某種東西侵入身體,我骨子裡清楚我這種軟弱,可是我拒絕了爸媽提出的回江蘇的要求,讓我媽一陣寒心哭著鬧著說不回來拉倒就當沒這個女兒,我爸卻能在關鍵時刻頂住壓力支持我,我清楚地記得我爸說年輕人就要多闖闖,不讓闖也怕你日後想起來後悔,不過只要是覺得在那塊兒待累了就回家吧,怎麼著有我和你媽照應著。我在我爸面前通常表現得極為軟弱,這麼幾句話一下來,我已經開始哽咽。 而我毫不猶豫地留在北京,為的只是對抗自身的那種軟弱,再者,我對北京有種莫名的依戀。 離開學校的那一天,大嬸幫我收拾好行李說要送我一程。我笑著說得了得了,你還是回去好好複習準備專升本吧。大嬸就一跺腳說,你他媽還當我是不是朋友啊。我覺得不知該哭還是笑。林新和孫佳也來送我,她們已經找好了工作。林新通過她舅舅打通人際關係進了上海一家外貿公司做職員,據說一個月的工資就能達到五千,已經直接奔小康了,這下做小資算是有物質基礎了。大嬸特羡慕地說,還是家裡有點後臺的好,不像我們這些貧下中農沒個靠山只能四處瞎晃悠。說得林新臉上有點掛不住,只能表情僵硬地笑。 孫佳家就在北京,其他地兒她也不想去,她說自己就是一棵樹,已經紮根在北京了,如果遷移只會失去往日的光華。愛情甜蜜的她和大頭決定自己開家服飾店,已經租下了店面,算是在為她的老闆夢奮鬥。 孫佳一臉不舍地抓著我的手特老媽地說,我畢業就最不放心你丫了,為你的事兒我鬧心啊。你怎麼著也重找一個揚眉吐氣,別在一棵樹上吊死啊。 我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笑著打哈哈說我就指望你把大頭拱手給我呢,那我就在他那棵樹上吊死了。 孫佳輕罵了句沒個正經,就爪子一伸把我給摟住了,敢情這傢伙是個斷背。接著大嬸和林新也伸著小爪子撲了過來,我們四個人在離別前來個大摟抱。搞得氣氛那叫個肅穆和淒慘。 大嬸老問我圖北京個啥,我就老唱那英那首《征服》忽悠她,只是大嬸太過文盲,又是腦子一根筋,所以丫的沒想出我唱這歌啥意圖。 其實我只是決定在北京闖蕩一下,跟所有的北漂族一樣,想圓自己的夢,一個遙遠卻又實際的夢。用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吼一句那就是:老子要用自己的方式征服老北京城!只是怎麼著都覺得這也太牛掰了太能吹了,底氣有點不足。而對於大嬸、林新、孫佳,昔日的宿舍三姐妹兒,我只有祝福。 結果那天我還是沒有讓大嬸她們送,因為我想先去龍炎那兒,這是這一個多月來我一直在想的事情。一切結束後,我只是想見他一面而已,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只是如此簡單。所謂地背叛和相愛,都拋到一邊。只是去看一眼。 已經好久沒來北大了,這座孕育了無數英才的著名學府。走在美麗卻又充滿人文氣息的校園裡,我有種從未感覺地緊張。 此時大多學生已經在準備期末考試,學子們行色匆匆地趕著去自習室,我內心突然升出這樣的想法:能學習真好,即使搶不到自習室座位也是幸福的。我為自己這樣的有感而發感到可笑和不可思議。更越發後悔這兩年來虛度光陰,覺得荒唐無比。 我拖著一個大行李箱站在龍炎的宿舍門口,宿舍大門是暗紅色,一種不奔放但也不含蓄的紅色,經過這裡必須有門卡。無數次龍炎一臉歡笑地摟著我在這扇門中間穿梭,那時候的我幸福得連自己都嫉妒。 一個長相很乾淨的男生站在我面前滿臉驚訝地說,蕭佳,你怎麼站這兒呢,好久沒見你來我們宿舍玩了。 說話的是龍炎宿舍的一個男生,他似乎並不知道我跟龍炎分手的事。 確實北大是個很自我的地方,跟女朋友分手的事情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即使在一個宿舍也是不交流的,有隱私但也多了點距離。 我沖他笑了一下問他龍炎在不在宿舍,我還沒說完,他說了聲「我幫你喊他去」一溜煙就上了樓,我想像他這般熱情的人現在是不多了。 龍炎很快就出現在我面前,戴了副黑眶眼鏡的他顯得很憂鬱,少了之前的開朗陽光,多了份令我陌生的鬱鬱寡歡。 我裝做很平靜地說:你怎麼戴眼鏡了啊? 他輕描淡寫地說:不跳舞了,視力也下降了。 我問他為什麼,他又是簡潔的說:打遊戲。 我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堵得慌。現在的龍炎似乎冷漠了不少,人也變得成熟了些。 他看著我的行李箱說:怎麼,你想離開這兒?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不出他任何的表情,好象我離不離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的眼眶突然一陣熱,我這才發覺我這次來是多麼愚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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