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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第八朵 晚來的夏天

  [1] 夏時的腿不能站起來

  時光在指尖緩緩流淌,蜿蜒成細密的小河,帶走所有人悲傷的音符。炎熱的夏天就在所有人充斥著疑惑,傷感,緊張的情況下,慢慢的露出了它的開端。

  只是這一年的夏天,來得特別晚,五月的天,還是讓人冷得瑟瑟發抖,我和蔣冪經常在超市買一大袋即溶咖啡,泡著暖手。學校飲水機的熱水經常打不到熱水,每個人都像等待上廁所一樣等待新一輪的水燒開。文科班的氣氛隨著對面高三教室的緊張,也跟著緊繃起來。

  「真的好冷啊。」我給夏時加了一件厚外套,推著他在校園裡走。同學們都在急速走著,偶爾投來同情的目光看著夏時。此時我和夏時,就像一對古稀老人,如果天空放一輪夕陽,絕對就是一出夕陽紅。

  「你去上課吧,我自己坐電梯。」夏時因為腿的特殊原因,所以開始使用學校領導的專用電梯。

  我給夏時的腿上蓋了一條毯子,蹲在他的身邊說:「哥,你的腿會好的。」

  夏時摸摸我的腦袋說:「傻丫頭,別擔心。」聲音裡有淡淡的憂傷。

  我上樓的時候,默默地歎了口氣。

  沒有人知道夏時的腿什麼時候才會好起來。

  就如沒有人能想到夏時的腿會這麼嚴重一樣。

  三個月前拆石膏,拆完之後,夏時右邊的腿就沒有知覺了,醫生拍片確認,都得不出原因,最後模糊地說,大概傷了哪根神經,以長樂目前的醫學條件來說還治不了。要去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或許有希望。

  夏時高考在即,不想耽誤了成績。

  唐欣心灰意冷,望著夏時的腿,呆呆地就是不說話。

  她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提要送夏時出國的事。

  夏時出國的事,是在夏時要拆石膏的前一個月他和唐欣的吵架中我所知道的。

  關於吵架的內容不是為什麼夏時把腿摔傷了,而是唐欣看了夏時的日記,是那本黑色矽膠套的日記本,六位元數的密碼,唐欣居然一下就解開了。我回家的時候,只是看到唐欣發狠地把日記本丟在地上指著夏時說:「什麼都不用說了,高考過後,我會把你送出國。」

  夏時只是倔強地抿著他薄薄的嘴唇,眉宇間有藍色的憂傷,冷峻的側臉掩埋在房間細微的光線中看不出波瀾,後來唐欣出門了,出門前給我一個很仇恨的目光,讓人打一個激靈。

  夏時讓我把日記本撿起來給他,他拿好日記本沖我溫柔地笑說:「嚇到你了嗎?媽媽在更年期,我們要體諒她。」

  我知道夏時和我說笑,可是我一點都笑不出來,他把日記本鎖上,像是自言自語般說:「中年女人總喜歡大驚小怪。」

  他們之前的內容我都不知道,我像是看到了一個結局,唐欣的暴怒,夏時的冷靜。

  我非常誠惶誠恐。感覺幸福都只是假像,只怕一旦戳破,再也無法完滿。

  [2] 這樣散漫的時光

  蔣冪在教室裡背課文,雖然沒有高考的壓力,但是會考還是如期地來了。同學們也毫不示弱,努力學習。

  一時間學習風氣濃厚。

  莫白很識趣地辭去了班級的所有職務,由於籃球陷害事件,學校裡風雲迭起,眾說紛紜,莫白自知脫離不了干係,乾脆主動請辭,傅顏若沒有追究阮小骨的法律責任,阮小骨突然開始勤奮學習,把吉他社社長的職務像傳遞火炬手一樣給了下一任。而韓真真被娛樂雜誌拍到和傅顏若的爸爸在一起的照片,此時正是競選市長的時刻,所以長樂人民一時議論紛紛。

  我開始的時候有點怨傅顏若,她總是冷眼旁觀這個世界,悄無聲息地奪走了我生命中唯一的夏時。而其實她的生命中所有的東西都被人奪走了,連一個真心愛她的人都沒有。她用水潑我,把我反鎖在廁所,做各種事情刺激我,還找人故意害夏時腿受傷。

  這些都不能怪她,是生活讓她活得倨傲又充滿了戾氣。她的痛苦肯定不比我少。

  她常常讓我想起韓真真,那個塗綠色眼影的小妖精,總是塗著大濃妝和超短裙,頂著奇怪髮型出現的招搖女生,她做出許多水性楊花的事,讓阮小骨莫白為她憂傷為她癡心,而她那些妖媚的眼神裡依然是飄搖的,仿佛只有這些事,才能讓她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蔣冪說:「親愛的你這樣可不好,感覺多像經歷滄桑的老女人,滿口滿口都是看透世事的樣子。」

  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乾笑著,白紙上畫出的人和東西越來越多,我開始把他們都聚集在一起,有一天全部都集合的時候,我就能自己依畫尋找突破口了吧。

  每天晚自習,我總是走得最晚的那個,我趴在教室的窗臺上,把燈關上,在黑夜裡看學校教學樓星星點點的燈,看它們一盞一盞地暗下去,最後暗成一片濃黑的夜色。

  幽黃的學校燈光,把夏時和傅顏若的身影拖得很長。像是誰都不能打擾的時光。

  忘了說,傅顏若在和我談完話之後主動要求和夏時和好,她每天接送夏時上下學,夏時又住回了家裡。我有時候看著她,總恍惚覺得那天她和我說的話只是噩夢一場。我總想把它甩掉,可是深夜的時候,它總是一字一句地出現在我的腦袋裡,哪怕有時候梳頭,我都會不自覺地顫抖,這真是一個讓我很驚悚的感覺。

  恐慌到像是掉入一片深淵無法逃脫。感覺四周都是茫茫的戈壁,人快要乾涸而死。

  我希望我在快乾涸之前能找到水源,所以我儘量說很少的話,希望能維持到最後,所以我從心裡漸漸和夏時拉開了距離,我需要一個人去理清所有的思路。

  算一算,我已經有三個月月沒有回家了。從夏時拆石膏那天算起。

  而這個時候,婉雲突然出現在長樂。

  這無疑是給平靜的湖水丟了一顆炸彈。

  是的,夏婉雲,她就這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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