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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聽說再聰明的人經過化療也會變得腦筋遲鈍,據說這是後遺症,看來秀雅也逃不過這樣的結果。

  「可能太累了。」

  「再累也是,記性怎麼會這麼差了呢?」

  「不要想了,等好了再學也不晚。」

  「沒辦法學了,什麼都記不起來怎麼學呀?」

  珍希很想說,只要活著,不學習也沒關係,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說。

  「秀雅,明天會好一些的。今天剛剛做了化療,一時想不起來也是可能的,等明天就會好的。休息吧,嗯? 」

  「嗯。」

  秀雅用微弱的聲音答應著。

  「媽媽去收拾一下就來。」

  「嗯。」

  珍希緊緊咬住嘴唇,端著秀雅吐出來的汙物走出了病房。一跨出房門,她就再也忍不住,靠在牆上低聲哭了。

  怎麼突然夢見秀雅了呢?正煦嚇了一跳,馬上坐了起來。具體是什麼夢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夢中出現了上高中時的秀雅的身影。秀雅仍是當年的模樣,她靜靜地站在正煦的面前望著他。

  怎麼會夢見她呢?這麼長時間都沒想到過她了。正煦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反而很是煩悶。如果讓秀雅知道自己現在在這種地方,她一定會嘲笑我的。她還會那樣把嘴角向上一翹

  ,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我太瞭解她了。

  她是為了嘲笑我才在夢裡出現的嗎?正煦突然覺得秀雅很可惡,自己夢見她不是什麼好事。雖說心裡這麼想,可腦子裡全是過去和秀雅戀愛時的一幕一幕。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那麼恨她,卻還是忘不掉過去。

  「你要是喜歡上別的女孩,你就自殺吧。」

  秀雅說過,假如喜歡了別人就讓正煦自殺。

  「你死啦?」

  和秀雅做愛以後,正煦轉過身躺著的時候秀雅問道。

  「沒有啊。」

  「那為什麼突然背對著我睡?」

  「太丟臉了。」

  「丟什麼臉?」

  「你是明知故問啊?」

  正煦剛覺得好點,秀雅這一問,他的臉又開始發燒。

  「我不知道才問你呀。」

  「有點對不住……。」

  「什麼對不住?」

  秀雅真的不知道正煦為什麼說對不住。不好意思?

  「結束得太快了……。」

  「你的意思是結束得太快,覺得對不住我,是這樣嗎?」

  「是啊……你不生氣嗎?」

  「沒有啦。」

  「聽說,男人應該滿足女人才行……。」

  「噢,原來你是因為這個?這有什麼關係。我也是第一次,除了感覺有點疼,沒覺得有什麼好。」

  正煦不願再想起那一刻,不,是不願意去回憶和秀雅一起度過的那段日子。他使勁搖了搖頭,可是秀雅的影子揮之不去。

  正煦:

  對不起。

  也許我不會再回來了,

  還是把這些東西全都還給你吧。

  我會真心祝願你幸福。

  愛你……。

  愛你……。

  愛你……正煦,

  再見了。

  正煦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猛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躲閃著地上橫七豎八睡著的人,走到了鐵窗前。 外面一片漆黑,正下著雨。正煦很惱火自己還在想秀雅,忍不住低聲咒駡。人真是不可思議的動物。連正煦自己都想不明白,這麼恨她卻偏又如此渴望見到秀雅……

  秀雅又一次發作是在淩晨三點。她全身痙攣,珍希根本按不住她。這次的發作比前幾次更厲害。珍希像瘋了似的跑去叫護士,護士們急忙跑來給秀雅的嘴裡塞上紗布,防止她不小心咬掉舌頭。

  發病的時候,秀雅真恨不得求人結束自己的生命。又一次經歷了生與死的激烈交鋒,秀雅筋疲力盡地躺在那兒,費力地睜了幾下眼睛就睡著了。

  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的珍希為了按住秀雅,渾身再沒有一點力氣,像是大病了一場一樣憔悴不堪。珍希多麼希望自己能替秀雅生病,假如自己的生命能夠換來女兒的健康,哪怕是被人狠狠地打,她也心甘情願。可是自己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挽救心愛的女兒的生命,這讓她痛苦萬分。珍希想著想著,眼淚不由自主地滑下臉龐。

  「上次已經和您說過,應該找合適的骨髓。」

  腦袋光禿禿的、皮膚黑得只看得見眼睛的黑人醫生說道。珍希絕望地歎著氣。

  「當然,到現在為止藥物治療的效果還是相當不錯的。但是不能排除隨時發作的可能性,到時候只有骨髓移植才能救得了她,再沒有別的辦法。現在需要從親屬中找到合適的骨髓。」

  能夠救秀雅、使秀雅恢復健康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到骨髓,找到合適的骨髓。只要能找到骨髓,只要能救秀雅,讓我做牛做馬都行。只要能挽救秀雅的生命,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秀雅接受藥物治療已經整整一年零九個月。不僅頭髮掉光了,連眉毛也禿了……從前美麗可愛的秀雅消失了。藥物把秀雅漂亮的頭髮和眉毛徹徹底底地摧毀了。

  經過長期的藥物治療,秀雅的病情有了一些轉機,可以出院在家休養,隔幾天去醫院打針和化療。每次治療以後,秀雅都是還不到家就開始嘔吐,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好些。珍希只能眼睜睜地在旁邊看著秀雅受罪,自己卻無能為力。她為自己不能替女兒減輕痛苦而倍受煎熬。

  珍希一想起醫生的話,心裡就很不是滋味。藥物治療效果很不錯,但是隨時可能再發,復發的話除了骨髓移植再沒有別的辦法。老天爺啊,您一定要保佑秀雅,千萬不要讓我的秀雅再犯病了……。

  珍希現在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讓秀雅能夠活著。

  「你能猜到我去哪兒了嗎?」

  芝琇甜甜地笑著。

  「去哪兒了?」

  「去你家了。」

  「我的家?」

  「去參加了媽媽的祭祀紀念了。爸爸打電話來叫我過去,祭祀用的料理還是我做的呢。」

  「是嗎?」

  正煦從心裡感謝芝琇。

  「氣氛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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