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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8 不問距離

  她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了韓醒岩。

  她悄悄地在日記上寫到,我只是喜歡他這個朋友。對,喜歡的是朋友。

  這樣,她才能安心地睡下。

  她的夜再不像先前那樣空洞,她可以跟丟丟說話,也可以寫她的斷斷續續的囈語似的小說,她自己解嘲那就是一本瘋子嘗試體小說。不過她的心裡還是美滋滋的,許多無法安放的寂寞都可以被她碼成字,整整齊齊地躺在故事裡歡笑流淚。她甚至還可以在突然傷感的時候給韓醒岩發個短資訊。

  有一次做了惡夢,她就爬起來給韓醒岩打電話。她說我夢見我殺人了。韓醒岩說,我經常殺人,我也經常被人殺死,但都是在夢裡,記住,有些夢必須給它一根針。給它一根針?她不解地重複。他說,是的,讓那針刺破巫師的魔咒。他還說,好了,惹塵,我給你講個童話故事吧,一個巫女愛上掃把的故事。她被他逗樂了,她說不聽你胡扯,我要睡覺。他說,好的,寶貝,晚安,記得夢見公主親吻王子。

  總之,有韓醒岩的日子是有色彩的日子,也許跟他本身就會畫畫有關吧。他懂得調適出各種柔和的暖色,但他也總是無意地就灑出殘酷的冷色,那冷色不懂回避直接朝對他身邊的人群,誰離得越近誰就越有被潑染的危險。

  這個距離是她思考過的,也是他深深憂慮的。不過,她不承認她會靠近他的胸膛,她只願意拉著他的手指。

  哦,睡覺。她命令自己。

  再說韓醒岩,也在反復地問自己一個問題,距離,距離,我該怎麼保持才算好呢?他覺得做為一個男人,有熱情同時也要有擔當。腦子裡飛竄出這句話時,他啞然失笑,天啊,這是什麼理論?他依稀記得,他曾經的座右銘是,男人,手執鞭子的舞者。

  他感覺今天的思維有些混亂,他決定先停泊了它們。點上一支煙,在忽明忽暗的細碎火光裡,他慢慢安靜下來。

  夜,我的夜。夜,我的煙火。安了。他默默地說。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後第一件事便是給惹塵打電話。他說,我會繼續留在出版社三個月,我希望能看到你的作品出世。

  惹塵說,我會加油的,我那麼喜歡方塊字。

  嗯,他說,一會兒單位見。

  一會兒見。她也說。

  她開始吃早餐,桑農說,你能不能吃慢點。她笑嘻嘻地說,不能啊,桑農做得飯菜太誘惑人啦。

  呵,又開始叫上我的名字了,證明最近心情不錯嘛。

  是啊,是啊,在人群裡走路也挺好的。

  他說,那就好好走,當心被刺紮了腳,有些刺上沒貼著標籤呀。

  嗯,偉大的桑農,字字珠璣,句句經典呢。邊說她邊沖他扮了個鬼臉。

  他笑著搖搖頭,那心裡的疙瘩也在一點一點地解開。他覺得這一切都該感謝韓醒岩,不過他也有些擔憂,他怕這個男孩具有太強烈的殺傷力。他承認從韓醒岩身上能看到他當年的影子,不過他又覺得韓醒岩比他的影子沉重,這是個帶著鐐銬舞蹈的男孩,也許吧。

  當年,也許當年本身就是個影子,他想。

  就像送沈縵秋離開的那天,他內心裡一直升騰著一種感恩的情愫,還有對生命的敬畏。這都恍惚一團影子,他在夢裡見證過,就是抓不住它。

  縵秋留下來的那只小木箱,他兩天以後才打開。他料到了是那些書稿,情書,還有他們當年的一些日記。他看了好幾夜,每次都淚流滿面。如同縵秋給他的留言:回憶不是為了討要是非,也許只是為了紀念那一路上的跌跌撞撞。

  他也隨手寫下一句話:一上路,你就只得走。

  這些天,面對這些書信,他覺得身上的殼又褪去一層,在滿大街流行厚重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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