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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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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怎麼安撫平靜,告訴我 惹塵還在想,究竟該撤掉哪個方案呢?她實在拿不清主意,並且越想腦子越亂。最後她來了個全盤否定。 其實找不到感覺的時候,做什麼都是失敗。如果湊合,她不願意,她也不希望桑農不滿意。 中午就她跟白萍兩個人,她想索性也不做飯了,於是打電話給社區餐飲外賣店要了兩籠燒麥。 十幾分鐘後,一個穿灰白色方格外套的男孩把燒麥送進來。看著他匆忙下樓的背影,惹塵感覺眼熟,但仔細想想又確定沒見過。哦……忽然,她明白過來,眼熟的到不是那小夥子本身而是他的衣服。她想,那個叫韓醒岩的男生,不就穿了這麼一件相似的格子外套嗎? 一想起韓醒岩,惹塵興奮起來。這傢伙不是學美術的嗎,而且還去過日本留學,那麼能不能尋他討點靈感呢?關鍵是上次分開後,他給惹塵發過一條資訊,他說不打不相識,以後就是朋友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麻利地聯繫。 嗯,好啊,惹塵想,這就給他打電話,請教一下關於做詩集封面的事,說不定就能找到感覺呢。 喂,你好,我是惹塵。她禮貌地說。 啊,你好,韓醒岩時刻等候您電話呢。年輕男子質感的聲音暖暖地傳過來。 她心想,這個傢伙還不忘開玩笑,真是的,和初次見面一點也不一樣。 一走神,她竟然忘記接下來要說什麼。她敲了敲腦袋,哎呀,請教問題,請教問題。 她接著說到,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可以嗎? 當然,我不是說過嗎,我們是朋友了,韓醒岩說。 於是,她就把做圖中的困惑告訴給對方,她期待著對方的答案,可電話卻突然間斷了,她以為是線路故障,趕緊又重撥。 話筒裡先是傳出嘟嘟的聲音,緊接著是一個男人暴躁的聲音,那男人嚷:煩不煩啊你,以後別打擾我。 她以為聽錯了,當她努力回味這句話時,對方卻把電話狠狠地掛斷了。她能感覺出那個狠的動作,真的。她也斷定那就是韓醒岩的聲音。可為什麼前後兩分鐘他就判若兩人呢?她先是不解,繼而又覺得委屈。 她為自己的舉動懊惱,真不該打這個請教電話。同時她也決定以後不再和韓醒岩交往,或者說以後不要跟任何莫名其妙的男人交往。但她也嘗試著推翻自己的判斷,她心想如果十分鐘之內韓醒岩回過來電話,說明原因,那就證明剛才是個誤會。 她盯著電話機,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都慢慢過去……她也徹底絕望了。 她感覺自己很無聊。 她對白萍說,媽,我出去轉轉,你自己在家要乖哦。 出了門,她不確定到哪兒去。她繞著門前的那條大路,漫無目的地走。路兩邊的桐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醜陋之外增添了幾分委屈的神情,好像這個冬天只有它們才是受害者。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感覺路兩旁的景物有些熟悉又有些模糊。她聽見一陣接一陣的電鈴聲,頃刻喧嘩靜止。這是哪兒?她猛然明白過來。她要迅速離開。 惹塵…… 有聲音叫她的名字。她以為是幻覺,她不回頭。 惹塵…… 可是她又一次聽見那聲音,對,是在叫惹塵,在叫她的名字。 她停下來,她能感覺到那個聲音隨著沉重拖遝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好久不見,怎麼樣?好些了嗎?那聲音在背後問。 她沉默了一分鐘,然而在這一分鐘裡,她好像看到了春天的桃花和北極的冰雹同時殉葬在她的腳下。她緩了口氣,還是忍不住眼淚。 老師好嗎?她問。 嗯,說不上好不好,我帶了三個班的課,忙碌著比較充實。你呢,難道還恨我? 不,是我恨我自己。老師,不關您的事。 那麼,來上課吧,讓明年高考給自己一個機會。 可是……哦,我現在還不行。老師,我走了。 回不去啊,她心裡明白著,那個校園如同大的黑洞,能吞噬掉她的全部,包括身體與思想。 她始終沒有回頭,那個被她喚作老師的男人也始終沒有站過來。一米之外是個很合適的距離。要是他們當初也能保持這樣,也許就不會有悲劇發生了。 眼前這一切都是始料未及的,她覺得自己好像缺少一種正常生存的能力。她的心顫抖起來,白萍,白萍的病症,天,會不會遺傳,她懼怕極了。 她說,爸,我害怕。 惹塵?你在哪兒?說話啊,到底怎麼了?桑農在電話裡焦急地問。 我沒事,這就回家。說完,她掛了電話。 在恐懼無助的時候她只需要知道桑農在,這樣就好。 而這邊,桑農著急得不行,告辭了縵秋,他急急忙忙就往家趕。他希望還是跟以前一樣,推開家門,能看到他的惹塵蜷縮在那只大的舊的沙發上。 然而這次他失望了,瞬間失望又轉化成恐慌,他實在是害怕上次的事情再發生。他給弦子打電話,弦子說惹塵沒去找過她。他再度回到家裡,他要等她回來。目前,在任何情況都無法確定時,他也只能等。 半個多小時後,家裡的電話又響起來,他飛快地跑過去,他抓住話筒急切地問,惹塵,你在哪裡?說話啊。 對方是一個男聲:我找惹塵,我是跟她道歉的。 他有些暴躁,他沖著話筒喊,道歉?什麼道歉?你怎麼惹塵了?她現在在哪兒· 對方解釋說,我也不知道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桑農啪地掛了電話。他打算再出門找找看,如果下午5點後還是沒有結果,他想報警,就算是小題大作也好。 關上門,他正要下樓,卻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他驚喜地叫,惹塵! 嗯,爸,我走得好累。 他不忍心責備她,他說,你臉色不好,來,進屋休息會。 她點點頭,她說,爸,我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嗯,你說。 會不會有一天我也變成一個傻子,或者是瘋子? 傻瓜,真是小傻瓜,胡思亂想了吧。記住啊,不管什麼時候,我家惹塵都是最健康、最美麗的丫頭。 她不想讓桑農替她擔心,於是她又笑了,她說,爸,我雖然沒用,可我愛你。 嗯。桑農攬住她的肩膀,很用力。她覺得異常踏實。 傍晚,陳亞青打來電話。她問,桑農,你家沒事吧? 沒事,你有事嗎?桑農也問她。 她說,我在你家樓下呢,還有個叫韓醒岩的男孩兒,我們路過想看看你們。 哦,還是我下去吧,稍等。 幾分鐘後在樓下的草坪右側,桑農看見了那個跟陳亞青一起過來的男孩。那男孩說,叔叔,今天是我給惹塵打的電話,我想知道她怎麼了……我很擔心…… 桑農打斷男孩的話,他說,沒什麼,剛才我接電話時火氣大了些,你別介意。你和惹塵是朋友嗎? 男孩說,是這樣的,上次她幫我整理過書稿,然後就算認識了吧,今天她打電話跟我說要請教些問題,本來都好好的,可我家偏偏出了點小事,我說話的態度就粗暴起來。不過,叔叔,我不是對惹塵,這裡面有誤會。 嗯,沒事了,她只是出去走走,都怪我瞎擔心。 陳亞青說,我看這樣吧,你回去給惹塵做做思想工作,讓她來我們單位上班,我覺得年輕人是不適合天天關在家裡的,你說呢? 嗯,好的,謝謝你,亞青。 桑農感激地看了看這個女人。送走他們,他一直想,其實友情比愛情長久,比如他跟陳亞青這種關係,清清靜靜的,也是一種實在的溫暖。 他覺得陳亞青說的對,不能讓惹塵總這麼關閉自個兒,他擔心她會變得更脆弱更多疑。前些日子他也勸過她,但她似乎還不能從同學死亡的陰影裡走出來,如果硬要逼她回學校,他怕會出什麼意外。 他想過些時候吧,過些時候再問問她是不是願意去出版社工作,就當是散心也好。 今天這一天對他來說,也是格外的不同尋常。等他從惹塵的事上安靜下來,縵秋和縵秋的話,還有那支忘記了名字的曲子又都重新浮現於他腦海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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