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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第十一章 善惡到頭終有報

  江文溪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第幾個晚上從睡夢中驚醒,她又開始做惡夢了。夢中,她見到大舅將冰冷的手銬銬在樂天的雙手上,樂天被押出法庭,關進監獄,他在獄中不斷地嘶喊他是冤枉的,但沒有人應他,獄警及同區的犯人全部嘲笑他是白癡。她看見了他那一頭好不容易變黑的髮絲,在一瞬間變得雪白……

  她顫抖著身體,下了床,倒了一杯水一仰而盡。

  離開江航好多天了,每天除了研究那份檔案證據資料,就是睡覺,似乎再也不會做別的事。

  她抬眸看向牆上的鐘,指標剛好指向六點。剛才趴在桌上睡著了,她以為睡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今天她約了顧廷和,他也應該快到了吧,她起身去廚房弄晚餐。湯剛燒好,門鈴便響了。

  「不好意思,只有一菜一湯,我睡過頭了,忘記去買菜……」她剛準備去盛飯,卻聽顧廷和說:「沒關係,我在警局裡吃過晚飯來的。」

  「哦,這樣啊。」她收起了多餘的一副碗筷,「我現在還不餓,要不我們先談談那個案子吧?」

  「睡覺睡過頭,忘記買菜,你是不是已經離開江航了?」當員警的就是嗅覺敏銳。

  她點了點頭:「嗯,前幾天辭的職。」她看著他深皺的眉頭,笑了笑,「沒事的,我不會餓死啦,過些天,我打算去找一些時間相對自由一些工作。」

  即便是沒有工作,短期內,她的生活根本不成問題。和樂天在一起的日子,他每個月都會往她的帳戶裡存一筆錢,就連水電費都幫她轉到了固定的帳戶繳費,她不用為這些付一分錢。

  「有困難,跟我說。」顧廷和看著她突然有些不自然的臉,又接著道,「別忘了,我們是朋友。」

  她淡淡地笑了笑,垂下眼睫,微抿了抿嘴角,沒有接話。

  她為他倒了一杯茶,兩人坐在沙發上,將那份檔案證據資料攤開在茶几上。

  「這份檔案證據資料我仔細看過,並沒有什麼問題。如果事實真如他所說,那麼,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麼做的後果?」顧廷和一臉認真地看著她。

  顧廷和的意思,江文溪當然明白,他是指這背後隱藏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會牽扯出什麼樣的人物,這樣做的後果,他們能否承受得住。

  「嗯,我想過。如果阿天說的全部是真的,那麼唯一的可能是他被人找來做了替死鬼。」這是一場預謀,他們可以做到這樣的讓人無跡可尋,背後勢力也一定不簡單,否則不至於動用了黑白兩道勢力都查不出所以然來。

  「沒錯。就這份檔案證據資料來講,他的確有罪,假設他沒有罪,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這份檔案證據資料有問題。」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做手腳?」她看著手中厚厚一疊的紙張,如果真的有人做了手腳,那要收買多少人才可以辦得到?她抬起頭,「能做到樣的地步,現場勘查、法醫鑒定書、證人供詞……這些所有,那麼第一個有問題的便是我大舅。」這簡直難以想像。

  顧廷和雙眉一蹙:「你別這樣想,江警長的為人你最清楚不過,會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她搖了搖頭:「大舅絕不會這麼做的。我打算把他生前留下的東西好好看一看,尤其是他那一堆工作筆記再仔細研究一下,說不定有什麼發現。」

  「如果按你的猜測,江警長若是當年有重查這件案子,他應該會留下些什麼線索才對。」

  她歎了一口氣:「我前兩天在他生前留下來的東西裡找過,沒有。要不你再來幫我看一看?」

  「好。」

  顧廷和隨著她進了書房,兩人蹲在偌大的房間內,對著一堆雜物一一翻看。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失望地相視而歎,一無所獲。

  顧廷和一邊幫忙整理,一邊說:「文溪,你好好想想,當年你大舅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或是給了一些暗示。」

  她皺了皺眉,然後又搖了搖頭,道:「沒有。就算有,時間隔得也太久了,實在是想不起來。」

  「那下一步的打算,你想好了嗎?」

  「……有。」她想去找受害人,還有當年在場的那些證人,可卻在一時間不知道要從何處開始。

  顧廷和看著她:「去年的年假我一直沒有休,加上今年的,也有不少日子。明天,我們去郊縣,前幾天我已經找到原來那個村的村長,雖然因拆遷後來搬遷,還好他家搬離原來的村子不遠。他給了我一份當年村裡所有人的名單和現在的住址,雖然不是很完整,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

  「好。」她感激地看著他。

  「拜託,別一副想要跪謝的樣子。要是想謝我,等抓到兇手,你好好請我大吃一餐就好了。」他笑了笑,笑容中有多少苦澀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她笑著應了一聲。

  「時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他垂眸看了看手錶,再抬頭看向窗外,「好像下雨了。」

  「是嗎?」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窗外。

  剛才進來時打開窗戶通風,外面漆黑一片,劈裡啪啦,清晰地聽見雨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六月進入梅雨季節,雨說下就下。

  她連忙走過去傾身向前關窗,雨勢越來越大,雨水從還沒來得及關上的窗戶縫隙間打進來,打在她的臉上,她急忙錯讓,手輕輕一揮,碰到窗前桌子上的什麼東西,將它打落在地。

  他見她手忙腳亂的,不禁莞爾,上前撿起地板上的不倒翁,揶揄:「剛才看你有條不紊,這會兒又手忙腳亂,幸好是不倒翁,不是什麼花瓶。」

  她轉過身,臉色微窘。

  他將不倒翁放在桌上,彈了一下,不倒翁發出響聲,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他又笑著調侃:「你該不會把不倒翁當儲蓄罐放硬幣了吧。」

  不倒翁會響?這個不倒翁是大舅送她的玩具,記憶中不倒翁是不會響的。

  刹那間,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臉震驚,腦中劃過幾年前一幕,是大舅出事之前的前兩天,不倒翁跌成兩半,她心疼地和大舅哭訴。大舅拿走不倒翁,隔了一天便還給她一個粘好的不倒翁,很慎重地放在書櫃上,並囑咐她,不能再跌地上了,不然他就是再厲害,也不能再還原了,總之不管怎麼樣不能把它弄壞。那個時候她記得不倒翁裡面是空的,不會發聲。

  思及,她拿起不倒翁搖了兩下,什麼東西撞擊塑膠發出聲音,像硬幣,但又不是。索性,她用力地將不倒翁掰成兩半,只聽「當」的一聲,一個金屬模樣的東西掉落在地,是一把鑰匙。

  她彎下身,撿起那把還粘著透明膠帶的特殊鑰匙,對著燈光照了照。

  顧廷和接過,仔細看了一眼。

  突然,兩人異口同聲叫了起來:「保險櫃!」

  「你說得沒錯,江警長當年有重查過這件案子。」顧廷和的語氣有說不出的興奮,「保險櫃,全市有那麼多家銀行和金融機構,這把鑰匙究竟會是哪一家的?」

  她激動地顫聲道:「在城南有一家銀行,那裡曾經是大舅母工作的地方,一定會是那裡!」

  「我很期待明天這把鑰匙將為我們揭開怎樣的秘密。」他將鑰匙還給她。

  她將鑰匙緊緊地握著,明天,大舅一定會告訴她答案。

  他說道:「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好。」她送他到門外,然後想到外面下著大雨,又叫了一聲,「等一下。」轉身拿了一把雨傘遞給他。

  他微微怔然,從單元門到汽車的距離不過是幾米遠。他接過傘,淺淺笑著:「謝謝。」

  那笑容裡飽含的深意,她看懂了,臉微微一紅,道:「路上小心。」

  顧廷和走了,她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摸著手腕上那一串水晶蝴蝶手鏈。

  第二天一早,江文溪便起了床,沒多久,顧廷和開著車來接她。兩人到了城南XX銀行,江文溪將那把鑰匙、大舅的死亡證明及律師遺囑見證交給銀行櫃面人員,辦理了手續。過了一會兒,一個厚實的檔案袋呈現於眼前。

  她拿著檔案袋,顫著手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個黑色的日記本、一支錄音筆和十幾張從另一本日記本撕下的日記。她翻開那個日記本,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是大舅的字,是那件案子。我沒有猜錯,他確實有查那件案子。」她激動地叫了起來。

  「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看,細細研究。」顧廷和輕拍了拍她的肩。

  「嗯。」

  兩個人很快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剛坐焉,江文溪便迫不及待地翻看日記。那十幾張紙十分熟悉,她想起來了,是家裡大舅另外一本日記裡的,原來在這裡。

  年12月24日 晴

  今天是聖誕平安夜,他還是不肯見我。對於這個孩子,再多的道歉也無事於補。如果那時我沒有因病入院,案子就不會交給別人,但這不能減輕我的過錯,現場勘查、出庭作證……如果沒有這一切,也許,他就不會被判入獄四年,溪溪也不會休學一年。都是我的錯……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還他自由,儘快幫他走出那扇鐵門。

  ……

  看到這篇日記,江文溪才想起來十年前的夏天,大舅因闌尾炎發作高燒昏迷,然後住院接受手術治療,出院後,在家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原來這件案子曾轉交給了別人,大舅並沒有從頭到尾經手。接下來的日記,是大舅四處找尋受害人和那個村子村民的一些記載。一篇一篇,從1999年到2002年,不僅幾年來是一無所獲,甚至工作一而再再而三地調動,說難聽點就是降職。大舅母因受不了他的工資一月比一月低,整天不歸家,終於忍不住提出離婚,帶著表姐離開。這其間,日記中斷了好幾個月,正是舅母與表姐兩人在美國發生意外的時間。

  父母的意外,她的病情,開始讓大舅迷茫,字裡行間,透露著他內心有多麼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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