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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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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榮過。」我決定把秘密告訴她,「我轉學到這裡的時候,降了一級。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蘇明理充滿了驚訝,「也就是說,你重讀了初二?」 「對啊。」我說,「因為教學版本不同,所以如果我直接上初三的話,會漏學很多知識點。」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蘇明理呢喃著。 下午,我們上了一會兒網,一起看了周傑倫的MV。「太有感覺了,那長相,那氣質,那音樂……」蘇明理直勾勾地盯著螢幕,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 「我這個月除了買書,還剩三十元錢。」蘇明理算著,「我決定給我媽他們打工,做兩周家務,叫他們再給我三十元。那樣……嘿嘿,我就可以買周傑倫的專輯了!哇哈哈……」 離開的時候,我們來到了一面灰色的高牆旁。 站到旁邊的一堆水泥袋上,就可以看見牆裡面。蘇明理說,裡面就是生產車間的窗子。 我們爬了上去,伏在灰白泛黃的牆沿上。 從沒見過這樣熱火朝天的場景。幾十上百根鋼管同時被放進大型機器裡,在一陣尖銳劇烈的聲響裡被瞬間切割。飛速落下的鍘刀,來不及反應的割裂。熙熙攘攘來往著的人們,穿著同樣的衣服,戴著同樣的帽子。密密麻麻,形象煩瑣而重疊。 她說,「你不知道,這個廠的命運,就是我家的命運。廠搬遷,我家就移居。廠若倒閉,我家也會慘澹。一切都無可控制,充滿了蒼白感和無力感。我常在半夜驚醒,看著窗外晝夜運行著的生產線,戴著口罩穿著暗藍衣服的工人。有樂聲從樓下絲絲縷縷地傳來。無數個密不透風的夜晚裡,爐子上有煮沸的白水。我覺得害怕。我想擺脫。你明白嗎?」 說完,她沉默了片刻。 「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我一直都覺得,向他人尋求理解,是一種奢侈。」 「他形容消瘦,旅途勞頓。一抹夕陽餘暉映在他帶著陰暗神秘的頹廢氣質的臉上,他的一切都讓我覺得那麼親切,好像多少年前我們就認識,在這裡默然相逢一樣。不過後來我想那不過是因為我身在異鄉備感孤獨,稀裡糊塗編造出來的一個自我安慰的故事罷了。事實上我從來就沒什麼兄弟。」 開學的第一天,我在日記本裡寫下了這樣一句話。 陳規陋習難改,學校張榜了,我和章子騰的期末成績並列全班第十、年級一百零九名。 那時,站在將起未起的風中,旁邊是剛從德意志飛回來的章子騰。他身上還洋溢著異國情調,那種藍眼金髮般的孤高冷傲。我倆就那樣看著排名,看著看著,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慘然欣喜,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奇特悲哀。 【vol.2】 名次退後,我心情之沉重不言而喻。但想到章子騰也有這般失意的時候,又實在溫暖人心。 但是,無論怎麼溫暖,以這樣的成績,肯定沒有獎學金可拿了。本來還想幫爸媽分擔一點負擔,現在看來是沒指望了。 我收拾起破碎滿地的心情,走進教室,逢上柯冉大跳Hip-hop。他穿著黑色的休閒西裝,在教室後面瘋狂勁舞,引來了身旁女生一波又一波的尖叫。 跳完,他別過頭去,拉低了帽沿,用一種深沉的腔調說:「我舞,因為我悲傷。」 周圍女生又尖叫了起來,寧小宇笑得那叫一個志得意滿。但這般光景對此時的我而言真是太慘澹了。柯冉,他的悲傷都是那麼華麗。如果此刻有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就會有無數女生蜂擁上去接住那滴眼淚,場面無論如何都會漂亮得哇哇叫。 強烈的落寞感一湧而上。眼淚漸漸漫溢出眼眶,滑過我的臉時,留下了一種鮮明得不可思議的溫度。我再也難以控制自己,趴在桌上,把頭埋在臂彎裡哭了起來,啜泣聲湮沒在周圍的嘈雜裡。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忽然,有什麼東西被塞到了我的手上。我抬眼一看,是一包瑞士糖。 「這,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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