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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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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未曾學詩,我怎麼知道?再說我本無心於此,請閣下自去參詳吧。"她難得咬文嚼字地說了一句,自己倒忍不住笑了。從小到大,飽讀詩書的秦韶也曾教過她詩詞歌賦,期望培養出一代德才兼備的俠女,可是到了最後,耐性極好如他也不得不知難而退。如今的蘇閑花除了會讀會看之外,離德才兼備還有相當大的距離。 程紅笑也不答話,抬眼往她身後看去,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微微皺了皺眉,眼神在她的笑臉上掠過,冷冷道:"你倒是想得很好,無心於此?旁人可不這麼想……" 話音還未落,人已經轉身離去,衣袂輕揚,隱入了河谷茂密的樹林中。 明明有路,為什麼不走?輕功雖好也不是這麼用的……蘇閑花哼哼著撫平了衣襟,經此之變,段如花一事有了了斷,她又對劍聖的劍譜沒興趣,想必以後也不會再見到這個煞星了。自己離開黑風寨之後,每每遇到白念塵就心緒失控,實在是涵養功夫還未到家,出來散心反倒成了虐心,不如回去算了。 正這麼想著,感覺到身後一道冷厲探究的目光,忍不住回過頭來,正對上白念塵幽冷的眼睛。他竟然還沒有走?不光他沒有走,在他身後,司徒家的姐妹二人正在小聲交談,眼神不時地飄過來,滿含著不明深意。 她頓時覺得全身不舒服起來。雖然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些什麼,但氣勢上卻不能示弱,揚起頭瞪了白念塵一眼,眼神中明明白白地寫著--我跟你的賬以後再算! 可沒走兩步,又聽到一陣沉重的門閂之聲,懸樓上的大門不知何時又打開了,一個粉色身影沖了出來,還未奔近便高聲喊道:"蘇姐姐留步,我家夫人請你入內一見!" 此時谷内尚有一半未走遠的人,聽到這一句又忍不住回過頭來,在無數詫異古怪的目光下,蘇閑花被段如花拉著往飛花小築裡走,心裡忍不住疑惑,猜不透姬夫人的用意,只得問道:"如花,夫人找我有什麼事?" "我不知道。"段如花如實相告,但表情卻很興奮。她是個爽直的女孩子,因為當初蘇閑花仗義出手,救她出府,她便一直將她引為知己。見自己師傅對她青睞有加,自己也就跟著高興起來。 眼看厚重的大門在身後徐徐關上,將那些異樣的眼神關在門外,蘇閑花雖然覺得彆扭,心裡卻也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隨著段如花踏上長長的石梯,眼前粉衣搖曳,突然想到一事,於是問道:"如花,你爹爹知道你已經回到姬夫人這裡了嗎?" 段如花吐了吐舌頭:"我昨天才回飛花小築,正準備叫人送封信給爹爹。" "你不怕他著急嗎?"既然劍聖都說段如花是段文正願意舍盡一切財物來換的寶貝,那她突然莫名地從府中失蹤,之後三天又不在她師傅那裡,段文正豈不是要急出病來? 段如花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和不忍,卻又倔強地撇了撇嘴,道:"他自以為對我好,把我關在家裡,不許我到夫人這裡來學武,也不許我和天哥來往,還要我嫁給城南的賈公子……我才不要嫁給那個紈絝子弟呢!他不給我自由,我就偏要走!" 蘇閑花默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些出神。眼看第二座山門已近在眼前,段如花咬著唇站住,恭恭敬敬地揚手在門上敲了三下。朱漆小門緩緩地打開,門後正站著方才念詩的珍珠姑娘。 蘇閑花一腳跨進門裡,卻又突然回頭,對段如花道:"如花,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回去看看你爹。" 段如花本已經垂手而立,卻沒想到她會這麼說,頓時愣住了。蘇閑花撓了撓頭,十分煩惱的樣子,最後歎了一口氣說:"如花,其實我知道這題目的答案之後就一直在想,為什麼劍聖前輩要出這樣一道題呢?讓大家找出段文正最重要的寶貝究竟有什麼意思?他到底是想讓誰知道?" 階下的段如花咬著唇,眼神開始糾結起來。 蘇閑花繼續道:"那個,我娘很早就死了,老爹也在幾年前死在了零落海上。我不是誰不惜舍盡一切換取的寶貝,如花,我覺得你比我幸運多了……"她望瞭望天,呵呵一笑,"我不大會說話,你可別見怪。總之我的意思就是,劍聖前輩不會無緣無故地出這道題,要不……你再和你爹談談?" 說完蘇閑花拍了拍段如花的肩膀,隨著珍珠走進門裡。 蘇閑花並不是一個細心的人,但唯有父母一事,卻從小就比別的孩子更敏感一些。娘親在生完她之後就不知所終。整個黑風寨對娘親的事向來諱莫如深,蘇閑花就連她的畫像都沒見過。她的生命裡只有老爹--其實他死的時候一點也不老,可在她的記憶裡,他是天底下無可代替的老爹。他從來不打她不罵她,雖然他是個不大文雅的強盜,卻會給她最溫柔的擁抱。當寨子裡其他的孩子闖了禍被大人拎著掃帚追打的時候,只有她可以安然地躲在老爹的懷裡,揪著他下巴上紮人的短須開心大笑--世界上沒有比那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老爹死在東方的零落海上。據說是遇到了海盜--海盜搶了強盜,這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這麼多年下來,蘇閑花已經漸漸學會把思念的悲慟化作回憶中的溫柔。她也一直覺得,人活在世上還能有爹娘耳提面命地看管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不知道段如花能不能明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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