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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還有羞愧。是的,是這個詞,羞愧,似乎比心痛更甚。

  我被這兩種感覺擊到麻木。我感覺不到我的頭髮濕了,衣服的領子濕了,而本來暖暖的靴子,也慢慢地濕了。

  還好,我終於知道我走錯路了。我到路口的時候正好紅燈,我無意間一扭頭,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路牌。

  這裡是什麼地方啊?我在心裡問著自己,我怎麼會跑到這條路上來?回家的路應當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有幾個大彎,但路名不變,公車一直在它的身上走。我在哪一個路口拐錯了彎嗎?還是路名本身變了?

  綠燈亮了,我被身後的人和自行車推著過了馬路。我停下腳步,再一次睜大眼睛,看著這邊路口路牌上的字。不對了,這條路的路名和剛才看到的又不一樣,又變了。

  路口不遠處立著好幾個黃色的公車站牌,我走過去,抬頭看著。這些公車的車號我都沒見過,它們都不開到我家那個方向。

  我感覺自己又一次在夢遊。

  我站在公車站牌下麵,看著一輛車子開過來,停下,開走;又一輛車子開過來,停下,開走。

  我要怎麼樣才能回家啊?

  手機響起來了。我從褲口袋裡掏出來,看一看,是家裡打來的。

  「你回家吃晚飯嗎?」是媽媽的聲音。

  「回!」我將手機緊緊地貼在耳朵上,我感覺到耳根被我壓得生痛,「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啊,媽媽!」

  「什麼叫不知道怎麼回?你怎麼啦?你在哪裡?」媽媽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焦急。

  「我不知道我在哪裡,我迷路了!我找不到回家的公車了!」眼淚突然就這樣流下來,我對著手機輕輕地、無法控制地啜泣起來。

  「若葵你怎麼啦?是不是跟同學吵架了?找不到公車?你叫輛計程車回來啊!」媽媽在電話那頭又急又氣地叫起來,「身上沒錢了嗎?叫司機將車子開到家門口,到了再給他啊!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這麼笨!」

  是啊。可以叫計程車啊,我怎麼沒想到?

  「知道了,媽媽。」我用冰冷的手擦了一把眼淚,伸手攔住了一輛慢慢地在站頭通過的計程車。

  計程車裡面的熱空調對我一點也不起作用。推開家門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成了一根冰棍。

  面對媽媽的焦慮和詢問,我只是堅持說跟同學鬧了點不愉快,現在早已沒事了,剛才在路上就已經打電話和好了。

  現在,我只有撒謊到底。

  這件事除了我自己,誰也不能知道,否則我會發瘋。

  洗過一個滾燙的熱水澡,我強迫自己吃了跟平常差不多量的飯菜。媽媽終於放鬆了對我的觀察和監視,我終於可以對她說:「我去做作業呀,元旦佈置了好多作業呢。」

  終於躲進自己的小屋。

  我無事可幹。

  我坐在椅子上發呆。

  我抬頭,看見了掛在床頭的那一小袋玫瑰幹花瓣。

  那是我16歲唯一的一份生日禮物。

  我走過去,取下來,解開粉紅的絲帶,將花瓣全部傾倒在寫字臺上。它們的顏色已經非常地暗淡了。我拿起一片,輕輕一撚,它在我的手指間無聲無息地分解成了好多碎片。

  餘下來的時間裡,我就很耐心地坐在寫字臺前做著這件事——我將一瓣一瓣的幹玫瑰花瓣一點一點撚碎,扔進桌子底下的寫字簍裡。

  撚完最後一瓣玫瑰花瓣,我才發現自己全身不對勁——我發燒了,燒得很厲害。

  元旦餘下來的兩天假裡,我在床上度過。我希望我就這樣一直一直燒下去,永遠也不要好。這樣,我就可以一直一直躺在床上,再也不用去上學了。

  我害怕到學校去,我害怕面對面地見到林姿和邱彤。

  元旦那天晚上,我自己偷偷地吃好藥片剛剛要上床,林姿來電話了。她在電話裡興高采烈地嚷嚷:「快說!從頭說到尾!我好不容易熬到現在才打電話,很怕打早了騷擾你們呢!」

  我強迫自己笑出聲來,我說:「沒什麼好說的啊。就那樣。」

  「哈,電話裡不好意思說還是不方便說?」林姿更瘋了,「那行,那你就等著我當面拷問你吧。哈,明天是不是還要出去約會?」

  「也許吧!」我神秘兮兮地說。

  放下電話,我感到自己燒得更厲害了。我感到剛才是自己身體裡另外一個小人在替我跟林姿通話。那個小人很奇怪,她死要面子,不肯說實話,更不管我日後見了林姿該怎樣過關。

  第二天,媽媽知道了我的熱度,將我狠狠地罵了一頓。帶我到居住社區斜對面的一家街道醫院去,直截了當地打點滴。醫生說這樣熱度退得快。

  打完點滴剛到家,就接到邱彤來電。他在電話裡怪聲怪氣地笑,說:「怪了,今天沒出去約會?」

  我感覺自己汗毛都豎起來了,我說:「什麼約會?」

  「跟你那個優秀的筆友啊。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不爽快了?你自己說過,這不是你的風格。」

  我的手緊張地抓著話筒,我全身僵硬地站在那裡,喉嚨已發不出任何聲音。

  電話那頭也沉默著,好象是在沉默地等待著我的解釋。

  可是,我無法解釋。

  一會兒,對面傳來了輕輕地掛掉話筒的聲音。

  我暈乎乎地爬上床去,感覺一顆心沉到了底。

  林姿,林姿,你怎麼可以這樣!

  兩天假很快就過去了。我的身體素質向來很好,我希望一直病下去的願望落空了,身上的熱度在3號晚上及時地消失。可是我對媽媽說:「我頭暈,明天請一天假可不可以?」

  「請假?」媽媽仔細地看著我的臉,「病好了為什麼還請假?你以前可是病著還要去上學呢。你怎麼了?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事情瞞著媽媽?」

  「沒有啊!」我急急忙忙叫起來。

  媽媽一臉嚴肅:「真的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告訴媽媽,有些事情是不可以一個人悶在心裡的,會將一個人的心悶黴的,知道了嗎?」

  「知道知道!」我讓笑容愉快地展現在自己的臉上,並且我還有力氣開了一句玩笑:「現在我對悶心的理解更透徹了!」

  這句玩笑話讓媽媽的警惕性徹底消除,「貧嘴!」說了這麼一句,她就不再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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