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全世界陪我終結 | 上頁 下頁
四十三


  電話那頭很喧鬧,而她的聲音卻清晰無比地透過電波直達我的耳郭,我的心臟。我一下子就哽住了喉,喊了一聲"媽"便再也說不出話了。

  信號並不是很好,除了電波的"嗞嗞"聲之外,我只能聽到我母親的沉重的呼吸聲,她沒有說話,任由我嗚咽著一句一句叫著"媽"。

  過了許久,她才大歎了一口氣:"栗歡,你有事就直說吧。"

  在這過去的兩年裡,我給家裡打過無數次電話,而我的父母們每一次與我對話的開頭便是:"栗歡,你說,當年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你現在是不是和那個人在一起。"

  無論我怎麼解釋,他們都是這樣固執地認為的。而我們最後的一次通話是在一個月前,在我重遇駱一舟之後,我的母親說:如果你還想回這個家,便和那個人斷了聯繫,否則你就不是我們的女兒。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很憤慨地掛了電話,我說我和他在一起,是在一起,你們滿意了嗎?

  掛完電話之後,我大哭了一場,卻再也沒有勇氣給家裡打電話。

  而現在,我終究還是沒有辦法,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他們都說家是最溫暖的港灣,無論你做錯什麼事都會是你漂泊後應該停駐的避風塘。

  我的港灣和避風塘一下子便猜出了我的心思,她說栗歡,如果只是這樣那我先掛了,以後沒事別來電話。我聽見我的父親在歎氣,說:"讓她回來吧。"但是我的母親卻一下子掛了電話。

  我站在陽臺上,駱一舟長長的身影還在秋千上晃蕩,我背靠著欄杆的身體慢慢地往下滑,最後我只能捂住嘴巴啜泣著,我怕我的聲音太大,驚擾了樓下的駱一舟。

  我怕我哭得太響亮,驚擾了我現在的小小的幸福。

  我把自己掩飾得很好,可是當第二天我站在提款機面前看著上面四位數的餘額,我卻是無法再沉默與淡定了,在車水馬龍的公路上哀號了起來。

  我不知道駱一舟找了我多久,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找到我的。我就像一隻烏龜,蜷縮在自己的龜殼裡,躲在公園裡獨自舔舐傷口。

  駱一舟出現的時候我已經哭紅了眼睛,我睜著兩顆水泡眼看著他,他也沒有再追究我為什麼哭,而是拉著我就走。

  "去哪裡?"我問他,可是他卻沒有回答。

  當他拉著我出現在遊樂場的時候,我已經是滿頭黑線,他指著滿場的遊樂設施說:"栗歡,你去吧,你想玩什麼我陪著你,直到你開心為止。"

  我也真的像抽風一樣,和他一起從坐完過山車坐海盜船,再進了鬼屋,玩了碰碰車,還玩了大轉輪,最後我趴在洗手池邊吐得唏裡嘩啦,他卻笑了出來問:"心情有沒有開心一點?"

  我看著牽著小孩路過的父母,鼻子又是一酸,也不管不顧自己渾身都是嘔吐物的酸臭味,抱著他就號了出來:"我想家,我想念爸爸媽媽,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想起小的時候他們牽著我去遊樂場,我想起他們為了生活奔波勞累,我想起他們跪在警察局裡老淚縱橫,我想起他們在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面孔。

  而現在,我卻抱著駱一舟哭得唏裡嘩啦,將對家的眷戀都朝他傾吐出來,他寬厚的手掌落在我的後背,一下一下幫我順氣,他說:"栗歡,你總要學會自己生活。"

  他還說:"栗歡,有我在你的身邊。"

  "我無法回到兩年前,我恨透了那個時候的自己那麼的懦弱,無法出來承擔屬於我的責任,栗歡,雖然你的父母不在你身邊,但是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他從來都不是唱高調的人,但此刻卻對著我發表著這番言論,說不感動是假的。其實我也想某一天,我可以仰起頭告訴我的父母:他不是只帶給我傷害,他也有擔當想過庇護我,給我依靠的。

  夕陽柔軟,我將頭靠在了駱一舟的肩膀上,他的聲音順著骨骼傳了過來:"栗歡,我有時候是羡慕你的,你還有母親可以罵你,我連母親都沒有,而那個所謂的父親……"

  "你永遠都無法想像你的母親剛去世一周,就有另外一個女人帶著兒子登堂入室,甚至你的父親疼那個拖油瓶的程度更甚於你,在那個家,我更像是一個外人。所以我恨,我最恨的人便是梁子聰母子,要不是他們,我們的家庭也不至於如此……"

  駱一舟說起"梁子聰"這三個字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我卻怎麼也無法將他與腦海中浮現的那個溫潤如晨曦的人聯繫起來。

  他把下巴貼在我的額頭上,輕聲卻是堅定地說:"栗歡,你看,你現在只剩下了我一個,我也一樣。所以,你不能再將我推開了吧!"

  梁子聰那三個字就被我放在嘴裡反復咀嚼,但是我終究還是沒有將它說出口來,我知道,他一點也不願意聽到。

  我沒有回話,只是艱難地點著頭,我的腦子裡一直迴響著我母親說的那句"以後如果沒事別再來電話了",眼淚一滴一滴地打在地面上。

  殘陽如血,我和駱一舟就像兩個被世界遺棄的人一樣,就這樣也只能這樣相互依偎著取暖,心是從未有過的貼近。

  但好在,我還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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