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少年(80)_謝妝妝

八十

　　那一刻，無邊的痛楚蔓延全身，找不到出口，找不到療傷的港灣。

　　「哥，求你放過他們吧……他們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了，現在，是我們學會原諒的時候了……」我拉著她的手，不停對他說。

　　「原諒？你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輕而易舉？當年，他們對爸爸媽媽的殘忍不是你所能想像的，而我，親眼見證了那場苦難……」

　　「我知道！我懂！但是，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活在仇恨裡，誰也無法得到真正的幸福！」

　　「你是怕夜馳風無法得到幸福吧？」神曲斜睨著眼睛，給了一個讓人驚戰的冷笑，但我分明看到了他眼角的絕望和悲傷，「你走吧，我不會放過阿姆約和他的母親，也不會放過夜氏家族的每個人！」

　　在他轉身的那刻，心被淚水浸濕，天下起了瓢潑大雨，整個世界茫然一片。

　　「哥，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拉住他，可是決絕地腳步並不是我能阻止的，我一個趔趄，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摔倒在了泥濘的雨泊裡，摔倒在了神曲賜予我的生命沼澤裡。

　　倔強的是，我抱住了他的腿，一步也不讓他走開：「哥，你放過夜馳風好不好？我不想他受苦受罪，不想他背負整個家族的興衰榮辱，不想他天天跑去那些公司看別人的臉色……」

　　說到這，我早已淚如雨下，混著雨水，在腳下淌成了河流。

　　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我像只可憐巴巴地小狗一樣跪在地上，不停地搖著哥哥的褲腿，不停地哀求自己的哥哥……但是，他卻冷若冰霜，如一具遺忘了世間情誼的雕塑。

　　淚在飛，心在滴血，哀怨的哭泣聲被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大雨漸漸淹沒。

　　「喬安，是我太疏忽你了嗎？為什麼連你長成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了呢……」神曲蹲下來，幽幽地看著我。淚水和雨水，在他的臉色切割成河，流淌著一個世紀的憂傷。

　　「我從來沒想過，喬安會為了別人，對自己的哥哥下跪，對自己的哥哥這樣卑躬屈膝……我也從來沒想過，小小的你也會長成別人的守護天使，而且守護的是，我們不共戴天的仇人……」神曲笑了，笑得那麼璀璨。

　　可是，璀璨背後隱藏的是漫無邊際的悲傷和摧毀一切的絕望。

　　他把我的手甩開，狠狠地甩開，煙波綠的眸子出現了我從未見過的淩厲光芒。讓我驚戰，也讓我心酸至哭泣。

　　從小到大，他給我的不是溫柔就是寵溺，從來沒給過那樣決絕疏離的眼神。不用動手，我的心已是血跡斑斑，仿佛遭受屠戮，遭受千刀萬剮。

　　神曲起身，由別人撐著傘護送著離開，留給我的是一個冷漠如北極的背影。

　　「哥……哥……」我不停地叫喊著，可是那個曾經疼我如珍寶的人，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長長的黑夜，只剩下我，一個人跪在雨幕裡，一個人聲淚俱下，一個人心如死灰。

　　我想念以前那個衣著光鮮的夜馳風，想念那個笑得豔若桃花的夜馳風，我想他幸福，可是，我更想的是，哥哥也能得到幸福。

　　不被仇恨所牽絆，不被以前的痛苦記憶所束縛。

　　可是，這一切有誰會懂呢？

　　我把頭埋在泥濘的雨泊裡，哭得忘記了晝夜，忘記了時光的流轉。我期待，有那麼一個人撐著傘悄然出現，對著我微笑，把迷失了人生路途的我領回家。

　　可是，沒有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那麼一個人。

　　沒有神曲，也沒有夜馳風。

　　第二天，我病了，病得一塌糊塗。

　　躺在床上，我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見了無柳鎮的雛菊，夢見了小時候的神曲。

　　那時的他，因為特別的眼睛被人當成小妖怪欺負，我跑過去搖著他的手說：「哥哥的眼睛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那時的我，因為貪吃因為嘴饞跑到蛋糕店裡偷吃蛋糕，還得他被賣蛋糕的老頭追得滿街跑，最後被結結實實揍了一頓……

　　那時的他，因為身體不好經常要打針，而且打了針醫生會發糖果給小孩，所以我常常追到門口對他說：「哥，打針的時候哭得賣力一點，說不定醫生看你可憐，會多給你糖……」

　　那時的我，因為想要到老師那領個鴨蛋回去給他補身子，結果考了個零分，被老師拿著教鞭狠狠抽了一頓……

　　那時的他，因為我的瘦弱滿懷愧疚，他對我說：「喬安，其實哥哥還是想你長得白白胖胖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營養不良……」

　　那時的我，因為剛剛萌芽的少女心思，為他挨了小狗腿一個大石頭，並且生了月牙兒般的疤，我天真地以為這樣就可以永遠賴在哥哥身邊……

　　往事的一幕幕畫面，在夢境裡回蕩不停。

　　時光可以證明，那時的我們，是如此相親相愛。而現在，我們之間的關係，比路人還要陌生，比仇人還要刻薄三分。

　　現在的無柳鎮，應該也是漫山遍野都開滿雛菊了吧？可是以後，又會有誰在漫漫人生路為我編織花環呢？

　　【無處躲藏的雨季】

　　窗被輕輕地打開了，一抹溫暖的陽光照在了我的身上。

　　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太強的光線，我用手擋住了眼睛，朦朧中，我看見了夜馳風的身影。他坐在床沿，看著我輕輕地笑了。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終於是醒過來了。」他俯下身，摸了摸我的頭。

　　「一天一夜？！」我驚訝地看了四周白色的佈景，才發現這裡是醫院。

　　「小鬼，做夢都聽見你喊雛菊呢，很喜歡吧？」他微笑著問道，然後說，「我決定了，結婚的時候我就送你一枚雛菊樣式的戒指吧。」

　　「結婚？！」這個詞彙更讓我震驚，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夜馳風為什麼會出現在我身邊。

　　「嗯，等你長大了我們就結婚。」他微笑，可是不知為何，眼睛漸漸濕潤起來，「以後，不許你為了我去幹些低聲下氣的事，我要喬安永遠好好的，永遠幸福快樂。」

　　低聲下氣的事？或許，他知道我去求過神曲了吧……

　　「原來，跨越了仇恨，跨越了世代延續的恩怨，竟是如此大無私如此真摯的愛。」夜馳風看著窗外白雲朵朵的蔚藍天津，欣慰地笑了，「喬安，你比任何人都偉大……」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夜馳風定下的人了，不許再把自己擅自許配給他人，知道嗎？！」他指著我，仿佛高高在上的皇，下達不可違背的命令，眼睛散發著的光芒，無比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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