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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簽完字,我們各自抱著東西走出簽收室。我向左,神曲向右,我們就那樣,沿著走廊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

  在準備進入樓梯口時,我慢慢回過頭。那時,我多麼希望,神曲也和我一樣回過頭來,然後,我隔著長長的走廊,遠遠地喊他一聲:哥哥……

  可是沒有,他沒有回頭。每次,回過頭來的都是我;每次,淚流滿面的都是我。他那殘留我童年爪印的背影,是那麼冰冷決絕。

  神曲你忘記了麼?你已經很久沒有為我整理過衣領,很久沒有擺弄我的頭髮喊我喬安了呀……

  原來,無論處於什麼樣的立場,我都只能這樣目送著他遠離。

  那淡淡的少女情懷,永遠都只能在自己冰涼的指間跳躍了。我必須在過去和未來交接的地方,深深打上一個結,讓曾經的美好,沉澱在靈魂深處,化成永遠。

  如晶瑩剔透的琥珀,真摯千載。

  童年的爪印,童年的笑臉,恍若依稀可鑒,只是,它們都無處依附,無處安放了。

  天使在我世界的盡頭消失了,我該怎樣譜寫不哭宣言呢?

  該怎麼譜寫?我最親愛的哥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回到寢室,我打開媽媽寄過來的包裹,裡面裝著的是一件白色的毛衣,很新,可能是媽媽在這個冬天來臨時織好的。裡面附了一張紙條,字寫得歪歪扭扭的,但絕對是一筆一畫很用心地寫出來的(媽媽一個人在家過得挺好的,不用記掛。你和神曲要好好上學,好生照應著彼此。)

  我望著窗外,眼睛盛滿了秋色般濃重的落寞。

  這麼簡單的一句叮囑,這麼簡單的一件毛衣,只怕是輾轉了不知多少字,看盡多少人的臉色,才落到我們的手裡。媽媽一個人在家真的過得挺好的嗎?只怕是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後,那個空蕩蕩的毫無生氣的屋子,都夠她辛酸一個晚上了。

  媽媽讓我和神曲要好生照應彼此,如果讓她知道,現在我們兩個碰了面連招呼都不打,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該會有多難過啊……

  神曲收到的東西應該是和我一樣的,但是,他會怎麼想?他究竟是怎麼想的?越是長大,我就越覺得他變得陌生。

  真的很失敗,一起成長了那麼多年,我發現,自己竟然從未真真切切走進他的內心世界。

  冬天真的來了,以強大的姿態,帶來了呼嘯的寒風。

  我依舊上課下課,然後出去兼職。在路上,要是實在冷得不行,我就抓緊自己的外套;要是實在踩不動單車,我就在出發前多啃幾個饅頭,攢足了力氣,才能逆風奔跑啊。人就是這樣變換著法子走過來的,誰也不能過分地去依賴。

  "喬安,天太冷了,我開車送你回去吧。"出了蛋糕店,我發現夜馳風叼著煙倚在車門邊,那煙朵在呼呼的寒風中一閃一閃的,如墨般黑亮的頭髮被風吹起又吹落,他那張迷人的俊臉顯得更加乾淨白皙。

  "那麼晚了,你還在?你也知道天氣冷啊,快點回家吧,我一個踩單車回去就行了。"我朝他擺了擺手,走過去取自己的單車。

  "你怎麼這樣!別的女生眼巴巴求我開車送她們回去我都不幹呢!現在倒好,在這站了一個晚上,熱臉都貼冷屁股上了!"他竟然沖我發脾氣,是不是天氣太冷,凍傻了?

  "我只想靠自己的雙手活下去,難道這也錯了?難道這麼簡單的權利都不讓我擁有嗎?你們都別太霸道了……"我望著夜空,突然覺得喉嚨堵得厲害。

  真的不能再依賴別人了,要是依賴上癮了怎麼辦?人家抽身離去時,我又要哭多少次鼻子,才能戒掉這個習慣?

  夜馳風沒有說話,臉色異常難看。

  我踩上自己的單車,逕自走向回學校的路。夜馳風開著車,默默地跟在後面,只不過距離比平時遠了些。

  今天是星期六,在蛋糕裡站了一天,腳好酸啊,連踩單車都覺得沒力氣了。回去洗個熱水澡,然後複習下功課,就睡覺。

  正想著暖暖的被窩,突然,腳踏板一滑,我的雙腳踩空了,整輛單車彎來彎去,然後撞上路邊的電線杆,車和人一起摔個人仰馬翻。

  "媽媽呀……"與地面摩擦帶來的疼痛讓我叫了起來。

  "怎麼了?有沒有怎樣啊?你說我才不看著你一會兒就把自己摔了!你怎麼不能讓人省心呀?"夜馳風從車裡鑽出,立馬跑到我身邊,"來,讓我看看哪裡摔疼了?"

  "啊,你輕點,我的腳……"夜馳風才碰了下我的小腿,我的整張臉便扭曲得不成樣子。感覺黏稠黏稠的,掀開褲子一看,才知道是劃破出血了。

  "都流血了!你那什麼破脾氣,要是我剛剛開車送你回去不就沒事了。"夜馳風滿臉的不忍和心疼,但還是狠狠地責備了我。

  我忍著滿肚子的委屈,對他說:"現在就算你罵我也沒用了,我自己一個人還能回學校,你也早點回家吧。啊……"爬了起來,我才知道自己已經連站也站不穩了。

  "都這副德行了還逞強,來,我送你去醫院。"

  "不、不用了,站不穩是因為今天站了一整天的緣故,腳上那點傷回去抹點藥就行了,不至於要上醫院了。"

  "你……"頓時,夜馳風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真的不想去,上一趟醫院得花多少錢啊?我不忍心自己乾癟的錢包再癟下去,也不忍心讓夜馳風破費,不想欠別人東西。

  "不去醫院,那上我的住處清理下傷口吧,要是感染了就麻煩了。"這才發現,走到這裡,夜馳風已經能指出他家的具體位置了,"還磨蹭個啥?!你又想找個什麼狗屁藉口是吧?!走……"不由分說,那傢伙已把我扛到了肩上。

  怎麼回事?怎麼每次都得讓他扛著走啊?我看上去就那麼像大冬瓜?

  "喂,你放我下來啊,我的單車還停在路邊呢……"

  "拜託,你那輛破單車,拾破爛的想弄去廢品收購站,都覺得浪費力氣呢。"

  我一路扭動身體,想要從他肩頭掙脫,無奈他的力氣太大了,我還沒想到逃脫的辦法,已經被他扛到住處了。

  "放我下來啊,被你的家人看了多不好意思啊!"都扛進屋了,他還沒有把我放下來的意思,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什麼我的家人,這裡就我一個人住。"終於,夜馳風把我丟向沙發後,慢悠悠地說道。

  "不是吧,這麼大的地方就你一個人住?"我左右瞧了瞧,這裡好歹也是個豪華的三居室啊。

  "這裡是我自己在外面買的房子,只有上學時才在這裡住,我們的本家比這大一百倍,星期天家裡的老爺子才會派管家來我把弄回去。"夜馳風一邊找藥箱,一邊朝我擠眉弄眼地說,"怎麼樣,有空帶你上我本家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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